麒麟殿前。
绵绵细雨顺着房檐滴落,织成一张晶莹通透的帘幕。
文武百官围聚在门口,赏雨观景,时不时偶得佳句,还要吟诵品鉴一番。
上班如上坟,无论在大秦、后世都是同理。
只要进了大殿,浑身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捆束住一样,哪怕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因此他们宁肯被雨水滴溅,也不愿意提前进去。
许多人的目光瞥向同一个方向,眼眸深处隐隐透出羡慕和渴望。
扶苏站在三人合抱粗的朱漆立柱侧面,身边仅有寥寥数人,略显空旷。
蒙毅、王贲、宁腾、相里奚依照身份背景,或远或近地站在旁边。
扶苏心不在焉地和他们说着话,当看到陈庆出现在雨幕中时,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
蒙毅正在滔滔不绝夸赞着北军的大计划,突然间停下话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陈庆微微一笑,冲着扶苏颔首,然后不动声色地调转方向,走向一旁群臣聚集的地方。
“陈府令今日好生奇怪。”
“见了殿下视若无睹,也不过来行礼。”
蒙毅心头泛酸,阴阳怪气地说:“听闻前几日陈庆命一队车马拉着灿若星辰的玻璃招摇过市,引得城中万人空巷,遭陛下训斥。”
“该不会是他怀恨在心吧?”
扶苏沉着脸呵斥:“住口!”
“先生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岂会是那种蝇营狗苟的小人。”
“蒙尚书,慎言。”
蒙毅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惊讶地合不拢嘴。
扶苏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语气委婉地说:“先生或许在为社稷百姓筹谋苦思,没看到本宫也正常。此乃因公废私之举,若人人能如此,何愁大秦不兴。”
蒙毅涨红了脸,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是不是魔怔了?
陈庆不管干什么,你总能找出一百种理由来替他开脱。
难不成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不能啊!
那如何解释诗曼公主下嫁于他?
蒙毅胡思乱想的时候,大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两名内使分别执伞盖、武备出现在回廊的尽头,站得笔挺分列两边。
文武官员见状鱼贯而入,纷纷去找寻自己的位置坐下。
“陈府令,久违了。”
蒙毅微笑着小声打招呼。
陈庆戏谑地说:“蒙尚书何来久违之说?最近咱们碰面可不少。”
“老夫是说与你在麒麟殿中久违了。”
“不知有何要事,能劳烦你的大驾?”
“莫不是内务府筹备工匠、物料出了什么岔子?”
蒙毅对他一百个不放心。
若不是实在不愿意错过大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跟陈庆合作。
“蒙尚书说话也是好笑。”
“如果真出了差错,我还敢来麒麟殿里面对你们?”
“就不怕被扒皮拆骨分食干净?”
“放心,契据都签字画押了,内务府和太子殿下的大印都盖上了,本官答应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陈庆言之凿凿地说。
蒙毅缓缓点头。
陈庆是没有信誉可言的,但是扶苏和皇家的信誉却是金字招牌。
“是老夫多心了。”
蒙毅讪讪地笑了笑:“你今日上奏何事?老夫若能帮衬一二,必不推辞。”
陈庆挑了挑眉:“蒙尚书此言当真?”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朝廷钱粮运转之事。”
“凡事总要有个章法,小到一家一户,过日子总要有个打算。”
蒙毅略加思索,或许是内务府最近大笔钱粮支出,需要征得陛下同意。
“小事尔。”
“包在老夫身上。”
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
陈庆话音未落,侍者悠扬的高喝已经在回廊中响起:“陛下驾到——”
殿内众臣正襟危坐,整肃衣冠,同时盯着芴板理清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