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知道明旭的名字,只是为了不让孩子把他当成怪叔叔,才多嘴这么一问。
没想到,明旭闻言挑了挑眉梢,道:“老头儿?你叫什么?”
“……常乐。”明潇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径直给气笑了,不禁直歪着嘴嘬牙花子。
“哦,那我叫常明。”明旭咧嘴一笑,雪白的小虎牙有些晃眼,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欠揍。
自那以后,明潇跟明旭便一直有着联系,明潇不曾提及过自己的身份,明旭也没有多嘴问过,两人倒是像忘年交似的,走动愈发多了些,甚至明潇还曾以“常乐”的身份前往杜家做过客。
“所以,她当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傅珩之挑了挑眉,满脸的“不信”,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是那明旭明显就是个打小混迹市井的鬼灵精,怎么可能这般轻易便对明潇不设防,甚至初次见面,就愿意跟着他去门诊包扎?
明潇闻言,破涕为笑,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怅然道:“她其实……早在初见时就认出我了。”
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明潇给她寄了成人礼,刚收到货,她便打了电话过来。
开始的时候,她不过是如以往一样,故意捉弄人似的,张嘴便是能气的人背过气去的叛逆发言。
而最后,在明潇以为她要挂电话时,却听她缓缓开口:“叔,我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去的事,湘帘不曾隐瞒过分毫,而在她收拾大哥的遗物时,也曾见到过我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可我愚钝,后来见面,还以常乐的身份自居,却没想过,自己的身份早就被她们母女二人看穿了,只是,她们怕我觉得尴尬,也不想多提当年的往事,因此才一直没有出口戳穿。”明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模样透着一股子憨厚劲儿。
当时的他,不敢以真实身份与杜家母女来往,他怕自己会按捺不住的质问出来,质问大哥的死是不是杜湘帘一手造成的。
因此,他只能像个见不得人的老鼠似的,披着“常乐”的皮,跟那母女两个打交道,却不曾想,他拙劣的演技只骗过了自己:“也是那时,我得知了小旭身上的病。”
杜湘帘未必真是个好妻子,可她却是个好母亲,明旭被她养的极好。
他曾见过那孩子骂骂咧咧的给拾荒者送盒饭,也曾见过她一边念叨着“真麻烦”一边送走失的孩子去警局。
可也正是因为她的懂事和孝顺,才迟迟不敢顺从自己的心意而为。
那时的她声音中透露着一丝茫然,轻声问道:“叔,你说,如果他还在,他是想让我做女儿,还是做儿子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更希望,我的孩子做自己想做的……我想,大哥大概也是一样的。”明潇听到过去的自己哑着嗓子低声说。
“你觉得当初的那场车祸,是杜夫人做的手脚?”简不听眉心微蹙,徐徐开口,“你可有想过,她为何对明旭与明家的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为何从不在孩子面前避讳过去的恩怨?既然你曾前去杜家做过客,为何不将过去的事儿,摊开与杜夫人讲个清楚?”
“难道……不是么?”明潇闻言一愣,抬眼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惊惶,半晌,他才有些哽咽的开口,声音嘶哑的吓人,不需言说便能让人听出他如何心痛至极,“斯人已逝,前尘已成过往,即便是论个清楚明了,又有何意义,故去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若是她当真承认了当初的事儿是她一手策划,我又当如何?杀了她为大哥报仇,还是去官家举报送她入狱?”
“那双眼睛本是我欠了她,即便当真是她所为,论及缘由也皆是因我而起,只是可怜我那兄长被我所连累,我已害死了兄长,也毁了她半生,又如何舍得再送她入狱,让她的寡母和孤儿在这世间孤立无援?”
“若是你当初跟她说个明白,至少不会让她无辜背负这‘杀人凶手’的猜忌,也不会让你的兄长含冤枉死这三十年。”简不听又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潇因为心中有愧不敢追究,杜湘帘因为心中有怨无心追究,而明家父母因为受幼子蒙蔽不曾追究……
因此,这一桩旧案便被如此潦草的手段,淹没了将近三十年,甚至凶手都不曾多花些心思更改历史记录和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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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祸发生时间来看,曹天赐是第一个符合条件的“被脑死亡”的受害者。
只不过,尽管是个养子,可曹夫人心善,将其当做亲生子嗣对待,对其极为重视,再加上林家对此心中有愧,便将其转院到自家的疗养院中好生照顾,并没有放弃治疗的想法,因此使得幕后凶手只能另寻目标。
而明轩便是被盯上的第二个受害者。
比起曹家,明家最多算是个小康,即便明家人赶到时明轩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摘除,以明家的条件,也不足以让明轩如曹天赐那般,日复一日在医药费极高的ICU里长住下去。
更何况,明家小儿子还不曾娶妻生子,基于现实考量,明家选择放弃治疗的可能性也更大。
同样的,即便明家当真察觉到了自家长子的死内有蹊跷,为了幼子的未来着想,也断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的公道而鱼死网破,拼个家破人亡。
而当初的明家二老,未必是当真信了明潇所言,兴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大局考虑不愿过多深究罢了。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是?
那些做出如斯恶行的人,哪里是不曾用心遮掩?分明是拿捏了人性,不稀罕费心遮掩。
而这一切悲剧的起因,都是为了给远在京城的骆乘江,提供一颗健康适配的心脏罢了。
谷芝芝不知在何处看到了这两人的资料,便偷偷记了下来,藏到了自己的首饰盒中,临终时,留下了死亡讯息,给官家提供了一个调查方向。
也难怪,曹天赐在报复简家和傅家时也将骆家牵扯了进来,甚至骆家的下场也没比其他两家好到哪儿去,说是更凄惨几分也不为过。
原来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