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伤势严重的中年人断断续续将故事倾吐，他无数次地停下休息。尽管王莉娜面露不忍，想要带他先去救治，可他执拗地选择将故事说完。

“我曾经也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有着幸福的家室。上有父母下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我拥有紫色血统，并在经过修炼后成功进阶到紫色一阶。”

“我在居住的城市中担任警卫的职务，平常也就参与维护城市秩序安全。原本我以为这样平凡安定的日子能够持续一辈子，可是……”

“四年前，警卫厅组织的一次抓捕行动被内鬼提前透露给敌人，我们遭遇了埋伏。许多战友在那次战斗中因公殉职，埋没于那漫天黄沙与灰尘之中。”

“我幸运地从那逃离，但身体却还是受到难以复原的损伤，尤其是我的血统，再无高强度使用的可能。”

“可更加恐惧的事情还在后面，我竟然发现，自己的血统等阶开始不断下降。我辛苦修炼数载方才达到的紫色一阶，在几天之间便回到了零阶。可它仍然没有停止的趋势，一直下降到蓝色零阶才终于停止。”

“警卫厅因为这次的行动失败损失惨重，上级因此输送大量新鲜血液来到这里，包括引咎辞职的警卫厅长。”

“新晋的警卫厅长坚定地认为问题出在警卫厅中，他对警卫厅的原班人马进行了浩浩荡荡的大清洗。我虽然身为行动的幸存者，可也因为自身实力的下滑，不被他们所重视。在清洗行动中，我没能幸免，被剥夺了警卫一职，只获得了聊以安慰的一份抚慰金。”

“可噩梦仍未结束，在被剥夺警卫名号的一周以后，一群不速之客进入我的家中，将我们一家全部掳走。我奋力反抗，但因为实力的迅速下降，我败在他们的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心爱的妻子孩子被他们带走。”

“在车上，我从那群人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的来历与目的。他们竟然就是先前轻易破坏我们围剿任务的敌人！找上我，是因为我在战斗中被他们研制的新式武器命中，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为他们的实验体。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挥手实验目标。”

“我愤怒地叫喊、诅咒他们。可在一记镇静剂后，我便不省人事。”

“当我再次醒来，恍然惊觉自己已在这蒂日尼城的一处街道的阴暗角落。我身体的大部分器官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机械。这极大地制约了我的行动，甚至让我无法驱动自己的血统。”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仍然没有放过我，依旧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地观察着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实验体。而这样的实验体，必然不会只有我一个。”

“我愤怒，绝望，却只能将满腔不甘吞没。”

“从那之后，我在这座城市四处游荡。因为丧失了血统，我无法寻找合适的工作养活自己。倘若能够找寻到一些残羹剩饭，我便吃上一些。倘若找寻不到，便只能在街角小巷中躺下睡眠，用睡意抵抗腹中饥肠辘辘。”

“小伙子，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刚才那个秦楚天，他的来头不小，为人又嚣张跋扈。被他这般殴打，我这本就风中残烛一般的身躯，也根本没有继续帮助的价值了……”

“从前生活安定，我并无感觉。可现在落入窘境，我才恍然发现，没有实力，没有身份的人在这个看似美好的社会，只有无声消亡这条路。而我的结局，想必，也是如此。”

“小伙子，可以摆脱你一件事吗？”大叔望向械零，眼中闪过一起乞求。

“您说。”

“在我死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把我葬在‘梦魂市’，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

那中年人闭上双眼，静静地依靠着墙壁，安详地睡去。

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将最后那句话说出。尽管少年明白，他一定想要亲眼看着那致使其美好家庭顷刻崩塌的实验组织被捣毁。

昔日的狼终变羊，在无人所知的角落不甘地死亡。

械零沉重地叹了口气，望向身旁的王莉娜。那金发女子的眼中沁满泪珠，极为悲伤，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等过段时间，我将大叔的尸体带去梦魂市，”他沉声说道，“你……擦擦眼泪吧。”

身后的王莉娜抽泣一声：“我们今晚就去吧……因为我，大叔失去了他的生命，我想早点让他安息。”

看着女孩眼角落下的点点泪痕，械零无心拒绝，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他将中年人的尸体背在身上，无视身旁人奇怪的目光，让王莉娜去寻找周围贩卖棺木的店家。他想买个上好的棺木，好让中年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够安安稳稳地离去。

王莉娜应了一声，擦去眼角的泪珠，起身便向着天华堂街内走去。械零凝视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方才转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