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她带了很多钱,去找领导,为了拯救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派她的儿子,也会派别人去,可别人也有母亲啊!回来上班时,她心满意足,她单独向我介绍了自己的经验:“不要当天真的白痴……”我一下就哭了,我捶胸顿足:“为什么我没有给他们跪下?为什么不央求他们?我应当把自己的耳环摘下来送给他们……”
第二封信,儿子写给妈妈的------我念了9年书以后考上了职业中专学校。等到我服完兵役之后,还可以再考大学。我想当个林业干部,在树林里总是欢天喜地。我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是什么鸟在叫,我知道什么花长在什么地方。我热爱大自然,甚至热爱到不许别人铲除院里的草。我喜欢林业干部的制服、制帽,老妈,它们多像军装……
妈,您的来信,我收到了,您寄来的邮包和放在邮包里的100元也收到了。我用这些钱在小卖部吃了好几顿,还买了一些枫糖、鸡蛋糕。我现在干的是抹灰和砌砖的活儿,长官把我当建筑工了,让我们给他建造私人别墅、私人车库、酒吧,只要不派我到更远的地方去、不上战场就行……
第三封信,也是儿子写给妈妈的------妈妈,我被编入了空降兵突击营,马上要飞往白帝城,这对我自己来说也是出乎意料的事。您放心好了,这边风景美丽,太平无事。花很多,鸟儿在啼鸣,鱼也很多,真是天堂而不是战场……
后来,梅丽尔听说,写信的这个新兵,出院后不到一个月就阵亡了,过了十多天,他被运回国交给了他的妈妈。
泥里步踏这几年,推车靠崖在眼前,目下就该再使力,扒上崖去发财源。天苍苍、地茫茫,雾幕遮前方,里德走私押运墨菲特批的一车军火,行进在广阔的原野,到处布满地雷,里德之前绘制了记录图:有多少地雷,分成多少行,可以据此发现地雷的标记。可是这个记录图弄丢了,记录图上边有标记------树,可是那一棵棵树已经被烧毁了。标记是石头,可是那一堆堆石头已经被炸飞了。里德的几个心腹手下谁也不去看,谁也不去检查,害怕让自己人埋的地雷给炸死了。里德花钱雇了一群当地的孩子在前面的雷区奔跑,谁也不知道哪儿有地雷?里德这是裁缝不带尺子------存心不良(量)…….
现在,梅丽尔把医院里的事更多地交给副职、助手、下边的人去做,她只管财务和人事。更多的时间,她协助里德,夫唱妇随,用心经营好自个的家。现今,夫妻俩在居延的日子是灿烂的朝霞------红红火火。有时,她会整天坐在镜子前,张着嘴,伸着舌头,她怕传染肠伤寒,每天早晨要对着镜子看一看,一旦得了肠伤寒,舌头上就会出现牙齿划的痕迹。有时,她会整天拿着微生物试管,每句话都离不开肠伤寒、副伤寒、肝炎。梅丽尔知道,伤员不是马上就能被送到军医院的,有的人要过6到12个小时,有的人在山里,在沙漠里,要过两天两夜才能送进军医院,那时候伤口已经化脓,长了细菌,也就是所谓的伤口感染。有的伤员还处在复苏状态中,可是,梅丽尔发现他们已经感染了肠伤寒。
梅丽尔熟悉了他们死的时候不声不响,有一次,梅丽尔见到一位军官哭了,她来到军官面前,问他:“您好,您哪儿不舒服?哪儿疼?”那位军官哭着说:“救救我吧,我应当活下去!我有心爱的妻子和女儿,我应当回去……”他本来也会默默地死去,但他哭了。梅丽尔有时不敢进停尸房,送到那里的尸体------肉和泥土搅拌在一起。护士们的床下也是肉,她们把煎锅摆在桌子上。
现在,梅丽尔和任何人谈话都称呼“您”、习惯说“您好”。她知道医生们都过着半饥半饱的生活,只能吃到土豆泥、冻肉------这些都是为战争准备的,吃起来像嚼木柴。一次,梅丽尔从医院厨房拿了3个鸡蛋,用餐巾纸包了起来,这时,有人用滑轮车推着一个小伙子从她身边经过,准备把他送回万相台。他身上盖着一条床单,床单下边是什么样的,梅丽尔看不见,只见一个漂亮的头颅在白色枕头上摇摆。他睁开眼睛望着她挤出一声:“我饿。”当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饭盒还没有送来,可是已经准备把他送上飞机了。他什么时候能飞回国,什么时候能吃上饭?不得而知。
“您好,给您。”梅丽尔把那3个鸡蛋给了他,转身走了。她没有问他是否有手,是否有脚?她把鸡蛋放在他的枕头上,没有替他剥皮,也没有喂他。“万一他没有手怎么办?”梅丽尔心想,她不敢在街上讲话,她回到家了,她不敢听音乐。她恨不得把房间门一关,只留下自己和电视机。这时,电视剧正播放着------男主正在说:“如果一个外国人有机会来到居延,又能健康地、没有伤残地、肩膀上扛着脑袋离开这里,那么他将会受到苍天的特殊保护……”
梅丽尔本来性情温柔,现在却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咄咄逼人、残忍无情的生物了。她准备让一些十七八岁的新兵出院,可他们躲藏到军医院的顶层阁楼里、地下室里,护士们到处找他们,把他们拖拽出来。老兵在转运站教年轻的士兵应当给谁一瓶伏特加酒,以便能被分配到好的工作岗位上去。当天下班途中,梅丽尔在街上遇见一个呆傻的女人,疯疯癫癫的。她常常出现在医院邻近的兵营驻地,有时在集市上,有时在商店里。人们说,她年轻时被人强奸了,从那以后,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识了。翌日,梅丽尔在一个被撵出院的新兵伤员落下的腰包里发现有几封信。她拆开第一封,妈妈写给儿子的信------你长得娇小,像个女孩,白净清秀。我怀了八个月就生了你,早产。我们这代人生不出健康的婴儿,我们是在战争中长大的,轰炸、射击、饥饿。儿子你总是和小姑娘们在一起玩游戏,小姑娘们欢迎你,你不打架,你爱猫,还给猫系蝴蝶结……
儿子,前些天出现了各种传言,说居延是血流成河的战场,像屠宰场,这事只有很少人知道。我们在电视机里看到的,是万相台军人与居延士兵称兄道弟,我们的装甲输送车上撒满了鲜花,农民在亲吻分给他们长期使用的土地,报上也刊出了“圣战者”的照片……
我的同事,她带了很多钱,去找领导,为了拯救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派她的儿子,也会派别人去,可别人也有母亲啊!回来上班时,她心满意足,她单独向我介绍了自己的经验:“不要当天真的白痴……”我一下就哭了,我捶胸顿足:“为什么我没有给他们跪下?为什么不央求他们?我应当把自己的耳环摘下来送给他们……”
第二封信,儿子写给妈妈的------我念了9年书以后考上了职业中专学校。等到我服完兵役之后,还可以再考大学。我想当个林业干部,在树林里总是欢天喜地。我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是什么鸟在叫,我知道什么花长在什么地方。我热爱大自然,甚至热爱到不许别人铲除院里的草。我喜欢林业干部的制服、制帽,老妈,它们多像军装……
妈,您的来信,我收到了,您寄来的邮包和放在邮包里的100元也收到了。我用这些钱在小卖部吃了好几顿,还买了一些枫糖、鸡蛋糕。我现在干的是抹灰和砌砖的活儿,长官把我当建筑工了,让我们给他建造私人别墅、私人车库、酒吧,只要不派我到更远的地方去、不上战场就行……
第三封信,也是儿子写给妈妈的------妈妈,我被编入了空降兵突击营,马上要飞往白帝城,这对我自己来说也是出乎意料的事。您放心好了,这边风景美丽,太平无事。花很多,鸟儿在啼鸣,鱼也很多,真是天堂而不是战场……
后来,梅丽尔听说,写信的这个新兵,出院后不到一个月就阵亡了,过了十多天,他被运回国交给了他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