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郎的身子熬到现在已是极限,回去后没几日,崔府便派人来报丧,沈柯知晓后在房间里又哭了好几日。
瑞王妃怕她想不开,连日夜里过来好几次,可每次来宋南枝都已经在陪着了。
沈洲柯哭累了已经歇下了,瑞王妃将她唤出来:“你膝盖可好些了?”见她如此细心,方才记起来她前几日也受了伤。
“多谢母妃关心,已经都好了。”
沈洲给的药油抹了几天已经不疼了,就是还有些红印在。
“辛苦你了。”
“儿媳该做的。”
瑞王妃见她眼底隐隐熬有乌青,便叫她今夜回去,“适才我来的时候,洲儿好像在寻你,你先去吧。”
想起自己也还有事情要找沈洲,宋南枝便也没有拒绝。
因为还在行宫,宋南枝来往,身边总会跟着几个宫女。面上说是跟着伺候的,实际一言一行都她们被监视着,然后会被上报给她们的主子。
就像那日她擅自带着沈柯离开去了,当日夜里回来便被姚贵妃问了话。要不是瑞王妃提前与太后说了崔三郎的事,想必她与沈柯又该受罚。
宋南枝起初以为她们都是针对自己,可细细想来她们其实针对的是瑞王府,针对的是沈洲。
就像当初江州知县的那份供词,是冲着沈洲来的。而沈柯与崔三郎也是如此......
宋南枝这几日因为陪着沈柯,加上沈洲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两人没怎么见面,所以崔三郎要她转告的事一直没来得及说。
她回到寝殿里的时候,沈洲才刚刚回来,他并非要找她,而是瑞王妃故意要她回来。
“这几日辛苦你了。”
沈洲白日在北玄司,夜里回得晚,瑞王妃这几日身子也不好,故而能照顾沈柯的只有宋南枝了。
“世子客气了。”
宋南枝不知要从何开始讲起,便先道:“柯儿妹妹的事情,许嬷嬷都告诉我了。”
沈洲“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对外沈柯一直只是因为与崔三郎退了婚才会伤心过度闭门不出的,而这件事的真相非亲近人能知晓。
“我那日去崔府也见了崔三郎,临走之时,他给转交给我两样东西。”
宋南枝将一枚玉印递和书信都递给了沈洲:“他说世子见了这东西,便会明白,那日并不是什么劫匪恶霸,而是有人要害瑞王府。”
沈洲接过,眉宇深沉,隐见眼底泛了怒意。
宋南枝解释道:“崔三郎瞒着了世子,亦将他爹也瞒住了。他在乎柯儿妹妹的名声,更担心她承受不了流言。”
若当时把玉印拿出来,顺着查到主谋,但沈柯差点被人侵犯的事情也会被公之于众。即使崔三郎护住了沈柯,可流言却不能饶了她,他亦担心她以后嫁不了人。
如今将玉印拿出来,等自己一死便上御前申冤,宣帝不会坐视不理。他崔家出将入相,在朝中举足轻重,崔家嫡子被人殴打致死,他爹也绝不会容忍。
但此事崔三郎活着不能,唯有死了才能将这背后之人推向不复之地。也唯有沈洲才能在中周旋,将沈柯从此事中摘出去。
崔三郎比谁都更恨。
沈洲捏紧着那玉印,低骂了一句:“愚蠢!”
出事的时候,沈洲在京城并不能及时赶到,等他到了时候,人全都被灭了口。这两年他不是没有向上疑心过,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将人彻底杀绝。
沈洲恼得崔三郎为何不早点告诉他,可宋南枝却能理解崔三郎,因为他真的很爱沈柯。
虽然不知道那玉印到底是谁家的,又能查到谁身上,可她却也为两人之情所触动:“崔三郎这两年必然也是痛苦折磨,世子莫怪他。 ”
沈洲并未说什么,脸色沉肃,吩咐她早点歇,便又出去了。
第二日,内阁崔相送完儿子出殡便赶来了行宫,哭着跪求宣帝替崔三郎做主,宣帝亦为其哀痛,当即下令让大理寺去查。
只要有能查旨意,便一切都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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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傍晚的时候,宋南枝与瑞王妃在一处,太医正给瑞王妃把脉,外头许嬷嬷来禀,五皇子与丁冉来了。
宋南枝也来不及避开,人就已经至殿外了。
“姨母。”丁冉先进来,丝毫不见生疏上来便挽着瑞王妃的手。
“怎么不陪太后,倒来我这了。”瑞王妃也以为她会因为被赐婚的事情闹腾,谁知近些日子倒也安生,遂也作没事人一样迎了上去。
五皇子朝着她躬身礼道:“婶婶近来可安好?”
“自然是好。“瑞王妃也笑着扶起他,”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五皇子为姚贵妃所出,他眉眼与其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生女像,眉清骨秀。
姚贵妃不喜瑞王妃,五皇子从前倒是经常会来瑞王府走动,故而对瑞王妃也亲近些。
他见宋南枝也在,又朝她一揖:“嫂嫂好。”
他与宋南枝虽没有正式见过面,却也在宫宴上打过几次照面,这句嫂嫂喊十分顺口。
宋南枝朝他福了个身,对于不怎么熟悉的人,她一向是无话的,只静默地待在一旁。
丁冉的情绪颇淡,也只是说些无聊的奉承话,倒是五皇子,一直在关心沈柯。
“崔三郎昨日出殡我去送了送,崔夫人也是哀痛至极,不过她倒拖我来问一声柯妹妹的安。”
“昨日在皇祖母那听说柯妹妹去了趟崔府,回来便病了,想是为此伤心,不知我可否去看看?”
沈柯现在这种状态,瑞王妃不喜人靠近她:“倒没什么事,只是这山风凉一些,入了寒。”
五皇子道:“无大碍就好,改天等她好些了,我再去王府瞧瞧她。”
说罢就要起身,然后又对宋南枝道:“今日与父皇狩猎打了几只野鹿回来,今日的鹿宴嫂嫂可一定要来,父皇也等着你们!”
宋南枝淡淡垂眸,应是。
自从成婚后宋南枝还未去拜见宣帝,前几日内侍特地来说,要她与沈洲一起去宴席,所以由不得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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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渐沉,四下宫灯张挂,光华璀璨。今日一早宣帝随几位皇子去猎了几头鹿,一高兴,便在今夜设了鹿宴,邀了一些大臣前来共享。
宴席间该来的都来了,唯有沈洲迟迟未到。宣帝派人去催了,然后目光扫向席间,寻宋南枝的位置。
好半天才看见她独自坐在角落,原是瑞王妃在照顾沈柯,故而没来。
内侍见状,立马将宋南枝唤上前来拜见。宣帝对她没什么印象,只是那日在召见沈洲后方才想起,是自己给两人赐的婚,便想要见一见,也好问一问她与沈洲的情况。
只是可惜面前的女子对答如流,端庄得体,没让人寻到一丝错处,也问出个什么。
宣帝便赞了几句,赏了果酒要让其退下享宴。
旁边姚贵妃何其精明,听出宣帝的意思,将她唤住:“本宫记得你与太子良娣好像是认识?”
宋南枝面色紧了紧,回道:“回娘娘,也只是从前认识。”
当着宣帝的面,她不敢提及宋家与纪府的关系。
姚贵妃道:“她那个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你可别像一样不争气,早些为王府诞下子嗣吧。”
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说来你也与世子成婚有三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她先前听几个守夜的宫女说,两人好像分床睡,所以故意当着宣帝的面说起此事。
宋南枝做脸红之状也不答她,只恭敬地回道:“多谢娘娘关心,我一定谨记娘娘之言。”
姚贵妃没兴趣再见她装下去:“行了下去吧,西域特供的果酒你可别浪费了。”
宋南枝回了宴席,看着那果酒发难,心道沈洲怎么还不来,他若再不来,她便要因浪费酒而治罪。
巧得这时,接连好几个官夫人来与她寒暄拜见,问长问短,末了还都要给她敬酒。
宋南枝都不认识她们,却架不住她们的热情,很快将她的座席位置推向了众人的视线。
她没有酒量,春杪欲替她推拒,那头姚贵妃已经派了宫女过来,接过那果酒壶,立马替宋南枝斟了一杯。
“世子妃,娘娘说了,这圣上御赐的果酒,若是不喝完,可是要罚罪的。”
便是周围还有人,这宫女说话也含带着威胁,丝毫不怕。宋南枝也反应过来了,面前这些人都是姚贵妃派过来的。
只是她不明白,这酒为何非要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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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宴席结束沈洲都还没回来,反倒宋南枝是被春杪半扛着回了寝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