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太后压着眼眸,语气略沉。
“孙媳愚笨,还请皇祖母明示。”宋南枝朝地上磕了头。
“哀家听闻可你不在府中侍奉,却日日野脱似的往王府外跑,可有此事?”
她出府自是经过了瑞王妃的同意,也早就以学制香插花为由头回禀了瑞王妃此事。太后拿此来问罪,想必是铁了心要来道她的不是,替丁冉出气。
宋南枝没有否认:“孙媳确实有出门,只是……”
“既是有!”不待她解释,太后怒然打断,“枉费你家从前还算书香门第,怎么教养出来的女儿,竟是连规矩都不懂!别说你是成了皇家妇,就是寻常百姓家里,也没有女子不顾家室往外跑的! ”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毫不留情面,直言斥责。
宋南枝不敢再辩。只是袖口被猫抓过的地方,开始泛红生痒,她紧了紧手指,尽力忍着。
太后问道:“前几日我还听说你将王府里的东西变卖了,折换来的钱拿给了宋家?”
宋南枝心下一惊。
这又从何说起,怎么会传得如此离谱?
她下意识看了眼丁冉,就见她目光里闪过一丝得意。
姚贵妃闻言笑了笑,插嘴道:“难怪我听说她三叔豪气地拿着五万两要捐给固州百姓呢!原是拿王府的钱买机遇替宋家筹谋呢!啧啧,真真是好算盘。”
宋家才多少官级,能拿出这些钱,怎能不叫人疑心?
旁边的嫔妃也立时接话道:“谁说不是,真真是个自私自利之人。想当初这赐婚,不就是......”
后面的话不必说,在座的众人没有哪一个不明白。
瑞王妃也替宋南枝着急,再没忍住:“母后,她在王府孝顺贤惠,从未待儿媳有过一丝怠慢,对王府也是尽心尽力,您何出此言!”
姚贵妃劝道:“姐姐心善待谁都好,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得防着些。才嫁进王府两个月就开始掌理家务,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太后始终看着宋南枝,当即就要给她判罪刑罚:“哀家可查清楚了,你前几日变卖了好些书画珍品,筹的钱正是拿回了宋家!你可认罪!”
世子大婚给的聘礼就远不止这几万两,若说要钱,也绝对不会明目张胆从王府里拿钱。
退一步来说,宋南枝真的从王府拿钱补贴宋家,只要瑞王妃没意见,沈洲没意见,这实在不算什么罪,太后也没有什么理由来问罪宋南枝。
可太后铺垫了那么些,就是要让宋南枝认罪,来罚那日在茶楼里的放肆之言,教她日后安分守己。她甚至觉得宋南枝该庆幸,那些话没有传到宣帝的耳朵里,否则便也不会像今日只是训诫了事。
宋南枝自然不会无端顶上这么一个大帽子,她不惧这么多人的审视威逼,背脊挺直,目光清明,“皇祖母想或是有误,孙媳三叔的钱来得光明正大,并非从王府所取。若是皇祖母存疑,大可去工部教人取来钱路证明。”
她并没有将自己是从宝斋转卖画的事情说出来,但她知道太后并不在意钱是从哪里来的。
太后没想到宋南枝敢如此与她说话,气得不行,脸色瞬间就变了。
姚贵妃也没有想到,宋南枝在如此阵仗下都没有吓到腿软,明明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竟然是个硬骨气的。
她站起来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教训你那是要你懂规矩,你竟然还敢顶嘴!来人,给我带下去!”
瑞王妃已经被夏嬷嬷拦住了,怎么也救不了宋南枝,只能看着她被带下去。
她很清楚太后并不会手软,这一顿罚必然是连皮带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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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在永安门外,从北玄司过去得小半个时辰,沈洲处理完事务便策马去了行宫。正至酉时末,天刚黑四处皆是彩灯,今夜的宫宴也马上要开始。
宣帝知道沈洲今日会来此,便早早叫宫人候着,领他入席。
可他却推拒道:“劳烦回了圣上,我晚些会过去请罪。”
东福在甬道处等着,见人来了,忙回禀道:“今日太后发了好大的怒,将郡主,王妃,还有世子妃都训斥了一通。”
沈洲道:“她们人呢?”
“郡主无碍,将自己关在殿里。王妃也没去赴宴,正在太后那。”
东福顿了一下,然后缓声道:“世子妃......被太后罚在昭阳殿里跪着。”
沈洲面色一凝。
“太后因为前几日的事恼着,说世子妃挪用王府钱补贴宋家的事,罚了世子妃。从未时跪的.....”
昭华殿里在行宫最西头,从前有好些不受宠的妃嫔自尽于此,最是阴气重。尤其是旁边的槐树晃一晃,那倒影映在门窗上,便似吊了好些人在上面。
殿外上了锁,太后罚宋南枝跪到天亮。
她外头无人守着,她便坐在地上。那半截手臂被她挠得泛紫,有些已经挠破了皮。她不能碰猫,一碰就会起红疙瘩。大夫告诉她,这样的情况若是严重是会致命的。
但一下午过去了,她想着总不至于会死,便也没什么丧气的。
那些摇曳的鬼影,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宋南枝抱膝将头埋在腿上,至夜幕后,她都没敢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