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枝洗漱完方才用晚膳,但也没胃口,随意用了些清粥,便倚在那看着书信发呆。
春杪瞧她这样魂不守舍,便道:“姑娘,要不您回一封吧?奴婢悄悄帮您送到纪府。”
宋南枝摇头,起身将那些信放进锦盒里。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她收了好些信,本以为很小心,没想到竟被沈洲发现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春杪你去外头打听一下,看看世子今日可有为难前来送信的人。”
春杪应是,人便出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回:“姑娘,世子好像并未为难他,已经将人放走了。”
宋南枝微微颔首,觉得也是,他是北玄司的指挥使,以他的问供方式想必已经知晓了是纪府的人,所以才将人放走了。
不过,想起他方才那莫名冷笑,还是觉得奇怪。他总不会猜想她与纪野两人?
宋南枝隐隐有些担心,只能安慰自己,若是他觉得不对劲便会来找她问话,若是没有,便应该没当回事。
后来接连几日沈洲都没有回来,而宋南枝这几日将食点送去北玄司,也是每次送完就走,并没有见到他。
知晓今夜沈洲又不回,宋南枝早早叫厨房备下了要送的食点,算好时间出了府。
因为送食点,一来一回北玄司不少人都已经认识宋南枝了,对她也恭敬有加。
春杪像往常一样,将沈洲的那份食点分开,便把剩下的都留在了吏房里。玄卫们吃人嘴短,又想着来人到底是世子妃,便也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宋昌平在狱中的情况。
原是并无大碍,因为江州的案子从地方到京都牵涉的官员有十几个,关系复杂盘根错节,这一个一个审,从宋昌平进诏狱起都还没轮到受刑问供。
宋南枝不动声色,并不敢接话细问,只是知晓他爹安然无恙,便也松了心。
虽说沈洲不让她插手案子也从不告诉案子的事,但江州贪污案闹得这般大,朝野上下无不议论猜测。宋南枝的叔父职位虽低,但卫尉寺卿与内阁大臣行得近,便也旁敲侧击地探听到点的消息。
叔父宋青林道:“如今江州的案子不仅仅是贪污这般简单,还涉及了太子与内阁、诸位皇子之间。各方利益牵扯制衡,并非一时能理清的。好在圣上如今也只想着能有银两填补军需,并不想追究到底。”
谢荣是太子的人,他一死,便对太子极为不利。
宋青林原本是想着纪太傅能在御前替自己兄长说上几句话,不曾想他因一桩小事就被宣帝解官家中,不能再参与朝堂政事。
瞧着是宣帝小题大做,但其实是因为纪太傅与宋家关系甚密,而其女儿如今又为太子良娣,宣帝为了保全太子才故意如此。所以宋南枝才不敢再与纪府私下多来往,生怕再牵连他们。
至于那份针对沈洲的供词,宋南枝看过,也顺着猜测是一场谋局,并且身后之人身份背景也不会简单。
倘若她爹真是那贪生怕死之人而拿出供词,便当真就做了别人棋子。亦如沈洲所说,那供词会是催命符。
宋青林安慰道:“瑞王世子愿意与宋家结亲,圣上也会看在此份上,将来还你爹清白,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宋南枝不敢告诉宋青林,沈洲不是瑞王,他对宋家根本不在意,也不会好心去替她爹申冤。
他娶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圣命难违。
玄卫赵清将食点送了进去,又折回身来:“夫人,指挥今日尚在处理公务,您请先回去吧。”
宋南枝颔首。虽然每次来都是如此,但她送食点本就不是来见沈洲的。
北玄司的府衙不比其他衙门高堂阔间的,寻常没人敢来,四处阴冷暗沉,除了屋内,门口廊下连个灯笼也没有,只甬道口远远地有几个火炉烧着。但自从宋南枝日日来给沈洲送食点后,玄卫们便置了几盏灯笼,瞧着亮堂了许多。
毕竟他们五大三粗平日里又习惯了怎么都行,世子妃可是千金玉体,万一磕着碰着,他们担待不起。再者先前他们指挥也交代过,要将人护送回去,自然不敢怠慢。
廊下,沈洲从录事房出来,抬眸便与几人撞了正面。
他眸色微蹙。知道宋南枝会来北玄司,却是不知她会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宋南枝被春杪搀扶着,一旁的赵清是玄卫里性子最为跳脱的,因沾了沈洲的光吃了好些时日的东西,适才一个劲儿地夸春杪手巧,又道宋南枝心善之类,逗得主仆俩忍俊不禁。
宋南枝平日里瞧着温婉贤惠的,可除了身边亲近的人极少看见她笑。此时却笑漪轻牵,宛如春花浸在轻柔的雨丝里,明媚还带着点可爱。
“世子。”
她走向前朝他福身时脸上笑容已经收敛,又恢复了那冷清的模样。
沈洲站在那,手中的案卷垂放了下去,半边身子恰好笼在阴影里,眼底情绪不明:“你今日这般得闲?”
宋南枝不知他是何意,只要他不回王府,她不都是会来给他送食点吗?
她抬眼看向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似锋芒盯着自己。
也并没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因为府里的事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来得晚了些。”
录事房在廊道处,沈洲刚好站在拐角出去的路口,盯着她,沉默。宋南枝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也顿在那略微等了一会儿。
两人对视默了几息。
沈洲开口问:“你还有事?”
宋南枝摇头,福了身,然后往左侧让开。哪知面前的人也忽然往左,两人都想着避让,便再一次面对面相撞。
是真撞。
宋南枝踩了他的靴面,脸磕在他胸前冰凉坚硬的软甲上,秀眉顿时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