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道经是吕道君推荐给她的,要她平时多读,多想。
这部经是三千道藏中的一部,在世间流传甚广,各大世家都有收藏,似乎并不稀罕,事实上这部道经过于玄奥,艰深晦涩,又大而空,宗师境以下根本读不懂,洞真境的也未必能领悟,所以珍贵的不是《洞虚经》原本,而是经解,这就是宗门和世家自己的底蕴了。
萧琰没有读过道门的经解,但她读过萧氏和剑阁的经解,只是觉得和自己理解的洞虚之道,似乎有些差异……当然也是正常的,经解是前人著的,各人有各人理解的道,只能做参考;再者,玄奥的道义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能表达出来的,就不是奥义,只是道理,要从道理上升到奥义,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去悟。
《洞虚经》里面的奥义很深,萧琰觉得,吕道君让她多读这部经,是让她领悟“虚无”。
她修行的无字刀法是虚无,从慕容绝那里领悟的是毁灭的虚无,从李毓祯的剑意中领悟的是至深平静中的虚无,但这还不够,她领悟的还不够。
虚无的奥义,她还远远没有掌握。
如果奥义是从里到外的圆圈,那她现在,还在外围的圈里。
只有洞虚,她才能入虚。
虚境中,无所谓有情,也无所谓无情。
那里,是虚无。
萧琰觉得,她如果能够领悟入虚,就可能随时进入“绝对冷静”,情障就无所谓障了。
沈清猗以丹经的虚无之义和她印证,丹道也是内丹大道的一种,有实丹也有虚丹,虚无之义也是要领悟的,虽然是不同方向,但互相印证,就能开拓思维,彼此都有收益。
萧琰施了真气屏障,隔绝两人的谈话,同时以木生风,附着于屏障上,炎热便去,只有清风徐徐围绕着两人reads();。
渐渐穿过这片广袤的桃林,前方是一片斜缓而下的山坡,草绿满坡,还有按卦位植的三十六株杜英树,因草坡阔,植得比较稀疏。六七月正是杜英花开的时候,枝条下缀着一串串白中浅黄的花瓣,怒放时像铃铛,但在烈日下晒得蔫耷耷的,铃铛也扁了,失去了鲜活的美丽。青草叶子泛着白光,修长的叶身无精打采的垂着,没有了清晨吸露水时的蓬勃。沈清猗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和这花瓣草叶一样,失去了几分精神。
萧琰察觉到她的沉默,侧过脸去看她。
沈清猗的容颜是烈日下也是清冷,如寒潭中的芙蕖,给人冷冽清艳的感觉,那双眼眸也如潭水一般清冽,不笑的时候,就让人觉得澄清而寒冷,此时,萧琰在这双清冽的眸子中,看到了几分忧悒。
“清猗。”萧琰顿步。
“没事。”沈清猗携了她手往前,走了几步又转眸对她一笑道,“心里在想事。”
萧琰眼神一凝,想起李毓祯的信和“时不我待”,心里也起伏不定了,分离和不舍的矛盾情绪在心间翻腾,暗叹一声:折磨人。
……
回到元合庭,用了午膳,两人散步消食后回了讌息室,在凉榻上小憩午休。并肩静静的躺了一会,沈清猗轻阖着目说道:“下午咱们就在家里吧,太阳太大了,懒怠出去。”她微微睁眸,侧转身子,看着萧琰道,“下午,你就给我作画吧。”
按两人的行程下午是要去雾灵山。
沈清猗说这句话时,萧琰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
两人都是聪明又理智的人,不需要多说,彼此的心意已经通晓。
萧琰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只觉心里酸涩,又空落落的。
还没有分别就开始想她。
萧琰身子贴上去,伸手紧抱着她,额头和她轻抵,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声音有些喑哑,“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沈清猗眼一酸,赶紧闭了眼,抬手轻抚她脸颊,说道:“那你要好好想我。”
分离始知相思,相思更知情深。
“阿琰,你已情深。”
适时的分离,会让你的情更深。
沈清猗懂得镜面道理。
感情如镜,情越深,铜镜就磨得越光亮,就能照见彼此的心。但情深下去,只能让镜面越磨越亮,没有张力冲出镜面。萧琰在她身边,武道已入瓶颈,两人痴缠下去,也未必能让她打破瓶颈,因为她舍不得打破镜面……那就不如走出去。情深热恋时分离,就是一个刺激。也许还会遇上另外的契机。但停驻在一处,就不可能有新的契机。
这个道理,她懂,萧琰也懂。
只是因为不舍得,才将分离隐在心里。
但终究,两人心意相通,也有着冷静的意志做出同样的决定。她们的人生长河还远得很,只图一时的朝朝暮暮,就不会有更久远的流淌。
人生,有聚,也有离。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