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上留守的十名司卫听见海上传来的轰隆声音,都肃然不安,持弩警戒,便见一艘船哗啦破浪过来,跟着一道人影如狂风卷过,一瞬就不见了人影。
那十名司卫脸色遽然而变,见到自家的船,却没看清掠出的人,不知是不是敌人,立即上弩对准海面。跟着又射过来一艘船,但司卫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我,梁济棠。”
众人眼一花,梁郎将和另一位邱郎将已经掠上岸,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分别掠向两个方向:一个去钦州刺史府,一个去靖安司岭南西道分局。
众司卫面色凝重,一定是出大事了!
岭南西道的水师军营就在火山岛西去一百里的防安港,晋王如风般掠进了军营,出示身份官告,立即被领入水师统领的将营,出示兵符和身份官告,几句将事情说清。水师统领刷地一下冷汗出来,立即下令全军紧急集合,命令工事营带上军中所有工事器械,吊船出动,水师全体出动。
晋王已经离了水师军营,往邕州城的岭南西道防御使衙门飞掠而去,调集所有的折冲府兵必须由防御使下令。幸而邕州离钦州不远,只有二百多里。
两刻钟后,水师军营的紧急先遣船已经到了火山岛,远远便见几十里外的海面上,完全失去了那座黑色火山岛的峻峭耸立。
指挥楼船的甲板上死一般的沉寂。
水师统领和副统领的脸色白得像雪一样,如果秦国殿下死在这里……
两人同时打了一个寒战。
水师的船很快接近,便见武骑署的十几艘船正停在火山倒塌处的海面外,海水拍打过去,露出下面残破的黑色块垒,那些司卫正搬移着石头,内力劲风下,一块块岩石飞起,落到远处的海水中。
靖安司一位领队的校尉踏船迎上来,与水师统领在甲板上见了面,没有什么见礼寒暄的,直接道:“要从地道口所在的上方挖。必须尽快!越快越好!”
水师统领转身就下令,吼道:“挖!将山挖到底!”
命令立即从楼船传下去。
水师因为还肩负着修筑和维护海上灯塔的任务,海上工事船是常备的,钻杆,挖掘机,起重机,都在畜力拉动机组下开动起来。还有千名水师官兵,踩着海水用手搬移岩石,或握铁钎撬,大锤等砸,然后再撬,再搬。
一刻钟后,第二批水师官兵和海上工事船赶到。
又两刻钟后,钦州折冲府的府兵急行军赶到了。
之后,不断有府兵从附近州急行军赶过来。
南部的钦邕廉三州刺史府的官员们都先后飞奔起来了。
三州刺史府的衙兵开拔,三州武馆的学员紧急征召,三州贵家富家的护院都被临时调集,各家健壮子弟都加入其中,拿着他们不熟悉的铁具,涌向同一个地方。
晋王一直在飞,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鹰一样,不断的振翅,不断的飞,仅仅半天内他就飞遍了整个岭南西道。
道门在岭南西道的高手过来了,佛门在岭南西道的高手过来了,剑阁在岭南西道的高手过来了。除了隐居世外的高手外,岭南西道所有的武道世家都出动了,一群群武者都往钦州奔去,一路上遇到武者、镖行护镖队、运茶的马队、运货的商队,闻听事由,立即弃镖的弃镖,弃茶的弃茶,弃货的弃货,掉头加入。
岭南西道的僮瑶苗侗极多,单是南部钦邕廉三州,就有各族部上千,此时溪峒和平寨的男人女人们都一群群出寨,奔向一个目的地。
浩浩荡荡的人群涌向南部湾。
唐人的热血,总是在需要他们的时候,迸发出来。
……
海上轰轰隆隆,响声不停。
机械船白天黑夜不停,人也白天黑夜不停。
晋王奔回海上后完全没有休息,不仅仅是他,所有存活下来的武骑署司卫,水师、折冲府融合境以上的武者,以及其他武者,都分列成队,潜下水用内力挥动刀斧,开山劈石,内力耗竭了,就立即上船打坐补充,不眠不休。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救秦国公主。
——殿下和靖安司出任务,被潜伏的国外高手诱入南部湾火山岛,摧毁岛屿同归于尽,殿下如今就被压在了海水下面的火山里!
武者没有休息,普通人也没有休息,一个个都奋勇争先,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双手被铁钎铁锤磨得血淋淋都没有人停下,有的人因为架撑架遇险受伤,有的人在水中来不及躲避,被滚下的石头砸死,但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退出。不能游水的就代替疲惫的畜力,用人力拉动机械。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将秦国殿下挖出来。
因为这是他们大唐的殿下,是他们大唐未来的储君,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火山下,腐朽在海水中。
无论如何,他们要将殿下挖出来。
十二个时辰过去,已经没有人抱有希望,秦国殿下还活着。
即使晋王,也已经绝望了。
这样的垮塌,没有可能还活着。
但是,无论如何,他要把阿祯带回长安去。
一起出来,就要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