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攸迈着小碎步赶上尚贤时,尚贤望向前方瘦弱的身影,不禁感叹一声:“真是怪力奇女子!”
此时,雨已停歇,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枯叶腐败的气息。
皇后被人搀扶着走下步辇,挥手摒退左右,步步逼近周卿颜,一副咄咄逼人的霸道神情。
“如此沉不住气,如何与本宫联手对付太子,那个奶孩子?”皇后细眉一竖,沉声道,话中一半郑重,一半揶揄。
满朝皆知,太子被萧贵妃养成个废物,像个未断奶的稚子,无主见、无担当、无思想,仿若提线木偶任人操纵。
若太子登基,萧氏一族掌控朝政,皇后一派与诸皇子皆难逃厄运。
周卿颜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复杂,有不甘、有无奈,有无所适从的迷茫。
“承蒙皇后抬举微臣,微臣不胜惶恐,微薄之力恐不堪大用。”周卿颜目光冷寂,犹如沉香焚燃后余下的灰烬。
“将军想想周氏一族的命运,无能的君王,只会让战争不休。漠漠黄沙闻鬼哭,茫茫白骨无人收,即便战胜归来,亦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惨下场……”
皇后温声细语的话,却有着翻江倒海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沉沉地攻击着他的软肋。
“看来皇后娘娘决意要扶安烁上位,可他凭什么与太子争,这是一场必输局,娘娘输得起,安烁输不起!”周卿颜坚定地说,眼底沉静肃穆。
“凭什么?凭你周家的精兵强将,凭你周家的民心所向,凭你对安烁的忠心不二,凭安烁的知恩图报……”皇后凌厉的目光直刺周卿颜的面门,脱口而出的话不容置喙。
周卿颜心中甚是不忿,周家不是尔等觊觎大宝之徒的器具,也不会做派系斗争的炮灰,周家守护的是天下子民,绝不会与挟一己私利而罔顾国家安危的跳梁小丑为伍。
“皇后娘娘莫要草草下决定,十三皇子已至束发之年,其母妃与庆王妃乃同胞姐妹,背后亦有庆王爷相助,实力远胜九皇子安烁,愿娘娘熟虑之……”
皇后沉思半晌,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脸上是全然的漫不经心,眸底深处却是剑戟森森,难于窥测。
“罢了,罢了,若你不愿,本宫亦不强求,但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本宫,且让那些你所鄙夷的跳梁小丑再挫挫你的锐气!”
周卿颜猛然沉下清润幽亮的眼眸,嘴角轻扬,克制又隐忍的神情令人闻之心酸。
当皇后转身欲离开时,周卿颜在她耳边梦呓一般低喃道:“吾等回朝途径樊州驿馆时,皇后娘娘可曾遣杀手……”
皇后抬手直戳周卿颜的脑门,冷笑道:“若本宫真派去杀手,尔等可有命活到今日!”
周卿颜听得触目惊心,直到此时,他才意料到,那晚驿馆的杀手,可能不是冲着周卿玉而来,而是……
步辇稳稳地抬起,寂寂无声的宫墙夹道,只听得见沉沉的脚步声。殿宇挑起的飞檐,腾跃在晦暗的天际,如同桀骜不驯的雄鹰昂起倔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