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豌抬起头,目光莫名的复杂。
对上这人一身戎装,只觉得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当天夜里。
白豌便被送去了府邸,在临时的院子里住着休养。
他如今畏寒,扛不住营帐。可相较于此前的风餐露宿,刑罚牢狱,这里简直就是天府。
这屋内放了好几盆的炭火,没有血腥,也没有潮湿泥水和残羹剩菜。
他恍如隔世……
仿佛昨日就还在沦陷城池中艰难求存。
“老大,你先好好休息。屋内已经放好了炭火,若有什么需要可通知我们。”王森恭恭敬敬的说。
白豌茫茫然,看了眼自己手腕伤:“我想沐浴。”
洗去一身逃亡血污……
洗去凄风苦雪,倾颓时日。
说罢,便有人将木桶等提到门前,虚虚闯入。
如今州府为守城开销拮据,是没有几个侍女和下人的,官宦一切都要亲力亲为。
白豌也不喜欢有人伺候,桶里灌好了水,便将人遣下去。
热气蒸腾的皮肤绯红一片,青丝上不断被水珠柔缓滑过,身上的伤和血痂越发清晰。
白豌闭上眼,有些神情恍惚。
不知为何想起了七岁那年遭遇船难。
小主,
他掉入水中被无数叔伯托举传递,最终放在一个木盆中活下来的场景。
那时,自己是被无数人寄托希望活着的孩子。
若七岁死于水中,后续一切也都见不到了。
看不到国破家亡,见不到血染京都。
突然,白豌就把自己浸入水里,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
从胸部开始……
然后,是肩膀和脖颈,最后是头顶……由下而上的淹没……
一声呜咽,心口有沉闷的空气压在那里,越发沉痛。
月悬当空,夜色浓重。
“阿白,你这是作甚?”
熟悉声音不断接近,在把自己从窒息中叫起来,把人从水中拽起身来,
凌书墨实在惊异于这人,如此胡闹。
白豌缓缓睁开眼,只凝望着身旁的黑衣男子,有些茫然。
“子辰……”他呆了一阵子,似乎想笑。
“我如今复明,却只能见到乱世混沌,流离失所,物是人非,活着不易,无能为力……可悲……可悲……”
凌书墨瞧着其秀逸的侧面浸入水中,一双似有生死无畏的眼迷蒙如梦。
看不清表情,却只觉得这人单薄清寂的身体,在水中淡墨悲歌。
这是白豌少有暴露怯弱的失态。
尤其,他面颊上泛着红晕,眼中凄怆。
凌书墨若有所思,无奈一叹:“ 你常心怀心事,却不宣于口。能不能,就在我的面前哭一场?”
从小青梅竹马,心有灵犀。
他知道阿白是一个表里不一,极其会掩饰自己的人,也从来不会示弱。
可不论在别人面前如何,在他凌书墨的面前是不需要遮掩的。
“你就哭一场好不好?”
可是,子辰……
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啊!
白豌瞧着他,淡淡仰望着,手指触及面颊。
“我想看到街头巷尾,恢复昔日繁华……”
“我想看到白老爹和大家好端端活着…”
“如今,上天既然让我活着,那我能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