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中,容姜托着刘彻的缯帛给太皇太后念上面的内容。
刘瑶趴在床榻旁,摸了摸太皇太后瘦削的胳膊,皮肤温凉干瘪,摸起来感受不到多少温度,和去年相比,今年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气色也更差,油尽灯枯时,人总是老的特别厉害。
太皇太后感受到小孩灼热的体温,唇角经不住翘起,“阿瑶,皇帝就只让你带了一份缯帛过来吗?”
刘瑶的小肉手抓住她的大手,“阿瑶在呢!”
太皇太后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她看不见,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感知万物。
她与阿瑶一老一幼,算是人生的两个极端。
太皇太后拍了拍了床榻,示意她爬上来。
刘瑶将鞋一踢,两手并用地爬上了床榻,往她身边一靠,小嘴开合,有什么说什么,吐槽珍馐署的炖菜不好吃,刘彻抢她的烤肉,曹襄现下虽然有些瘦了,力气越来越大,她都打不过他……
太皇太后听着稚童又嫩又甜的嗓音,感觉因为失眠而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些,听刘瑶说起东方朔赴宴参加淮南王宴会的事情,顿时挑了挑眉,“东方朔也去了?”
刘瑶:“是啊,不过他说淮南王没看上他,我看他平日那么臭屁的样子,也不想嫁!”
听到“嫁”这个词,殿内的宫侍纷纷忍笑。
太皇太后也经不住翘起嘴角,“你啊,男子要用‘娶’,女子才要‘嫁’。”
刘瑶:“东方朔说过了,都一样。”
太皇太后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软背,忽然冷不丁问道,“阿瑶,你觉得彻儿怨我吗?”
“怨你?”刘瑶下意识仰头,对上太皇太后深邃的眼窝,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为什么要怨?我看阿父过得日子比我要好,他前段时间还打算扩充上林苑,我都没有。”
虽然朝政被太皇太后把持着,不过刘彻的日子过得也不苦,吃喝玩乐没闲着,上林苑圈地上万亩,仅仅是充作皇家游猎场所,里面亭台楼阁、珍奇异兽、名木异草应有尽有。
就这刘彻还打算继续扩充,对此刘瑶与东方朔保持一致看法,表示谴责。
作为子女,难道让她现在向太皇太后吐槽刘彻平时有多阳奉阴违?
她又不傻!
“你啊,不懂。身为皇帝,都喜欢能乾坤独断,可是皇帝还太年轻。性子也有些冲动,我担心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开始推行新政。”太皇太后幽幽叹气,对上刘瑶清澈的眸子,“你长大后,要帮忙劝着。”
刘瑶瞪大眼睛,举起小手,“太皇太后,我还小。俗话说,还有大人呢!”
“……你啊!小机灵鬼!”太皇太后被她这话逗得止不住笑,“真是个机灵孩子。”
可惜不是阿娇的孩子。
她除了担心朝政,就是担心朝中的窦家人,还有阿嫖,阿娇,这母女俩半生过得太顺遂,不知什么叫退让。
刘瑶在太皇太后这里睡了一觉,醒来吃了一碗蜜水,然后精神奕奕地离开了。
容姜将她送出宫门,目送她消失在宫巷拐角后,转身进殿向太皇太后复命。
她看着面前的大汉权力最高掌控者,恭敬道:“太皇太后,长公主已经送回去了。”
太皇太后神色淡淡:“我听说近日刘陵与椒房殿走得近,你去寻人查查。”
容姜心头一跳,“喏!太皇太后,若是查出确实有不妥,是否要先告知馆陶大长公主?”
“事情还没有定论,也许没有我想的那么遭。”太皇太后微叹道。
容姜闻言,宽慰道:“皇后性子虽然骄纵些,可也是从小受你教导,对上刘陵,应该有应对。”
太皇太后扶额头疼道:“那孩子是聪明,可是她有弱点,就怕被迷障了。”
阿娇这辈子过得顺遂,性子娇蛮些,不算坏事,就怕她对一些事钻了牛角尖,形成执念,一不小心做了错事。
……
刘瑶先回了昭阳殿一趟,休息了一会儿,与卫子夫一起去未央宫看望刘彻。
卫子夫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走动走动对她与胎儿都有好处。
刘彻见到母女俩过来,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刘瑶晃着脑袋,“当然是来看阿父干活!”
刘彻俯身将她抱起,屈指刮了刮的鼻子,“小促狭鬼!”
一行人进了内殿,卫子夫身边的子燕从纹漆食盒中端出小菜和炖好的鸡汤。
刘瑶看着自己面前的鸡汤,虽然闻着香,但她不喜欢。
刘彻见她不动手,有些奇怪,“怎么了?”
“阿父!”刘瑶如同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把张骞救回来!”
她对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各种香料是望眼欲穿。
刘彻有些诧异,看向卫子夫,“是有人求到你面前了?”
张骞家世普通,在长安并无助力,也不排除有人与他关系好。
卫子夫摇了摇头,“妾身不知。”
实际上她对张骞不怎么了解,可能阿瑶与卫青玩耍时,听到的。
刘瑶闻言,拍了拍桌案,噘着嘴道:“明明阿父前段时间与舅父说话时,也在想张骞,为什么我不能提?”
“……”刘彻嘴角微抽。
原来小家伙是从这里知道的。
只不过,他现在不知道张骞的情况,不知道对方是生是死。
派人从匈奴那边打探的消息也错综复杂……
有人说张骞那行人都被杀了,有人说他成了匈奴王庭的坐上宾,有人说张骞被军臣单于给驱逐到塞外,被野狼给啃了……
总之,没有好消息。
想都此,刘彻心情低沉不少,“朕也想找张骞,可目前不知道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