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根赞扬的点点头:“没错,白四娘说的很对,他们这是在修建渠道。”
从他点过一次名,就能记住白四娘的名字来看,赵二根能当上这个舍长,也是有些本事的。
山民们从来没有听过修建渠道这个名词,当即有人问:“渠道是什么意思?是要挖个道?”
赵二根并没有因为山民们是新人就不理他们的发问,而是耐心解释道:
“这渠道也可以叫水渠,是用来引水的,最近天不下雨,四处干旱,就算是家家户户所有人都去上游打水,也赶不上地干的速度。”
“因此柳大人亲自设计了一条可以将上游水流引入耕田的渠道,只要这条渠道挖通了,只要上游的水不干,我们胡县就能有水用。”
山民们都有些被惊到:“还能这样?”
这耕田种地,不一向是看老天爷吃饭的吗?胡县竟然能想出干旱的时候修个水渠,将水引来。
“但,这修渠道一看就费事,要修多久啊?别田里的粮食要收了,才修好。”
山民们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连修水渠都不知道,但他们都干过农活,看两眼就知道这修水渠没那么简单了。
赵二根却是笑:“没事,我们也不只有修渠道这一条路,早在一年前,县里就在四处打井,今年更是三个会打井的老师傅一寸地一寸地的勘测,看能不能打井。”
“还有我们之前一年前就在修的水库,也能取水。”
“就算这个水渠修个一年半载也修不好,我们胡县也能撑过去。”
山民们听着一些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的应对干旱的措施,有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挖水库储水可以在干旱来临时,尽可能保住田地,这他们不知道吗?知道啊。
可挖水库多费事啊,尤其是修建水库需要的石头,那真是要靠人力一点点扛过去,用的时间还要许多。
因此知道归知道,山中的各个村落们,哪怕是最大的白氏,都从来没有实践过。
但胡县却做了,且做成了。
他们从前总觉得自己虽然住的是村子,可村子里人丁旺盛,官府都管不到他们,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自信的。
但如今,这些自信初来胡县第一天,就碎成了渣渣。
山民们都莫名沉默下来,倒是有个机灵的,又问:
“那都有水井和水库了,为什么还要挖水渠?就算是挖好了,也未必赶得上抽穗啊。”
抽穗期可以说是在种植粟最重要的时期,打农药重要,水分也十分重要。
这个时候的土壤湿度需求量最大,也最需要水,如果水分不足的话,会直接影响抽穗。
看这个挖掘水渠的进度,想要赶上抽穗期,难度还是有些大的。
山民们便有些不理解,既然赶不上,为什么要做呢。
赵二根却笑道:“之前也有人问过柳大人这话,柳大人是这么说的,今年赶不上,就赶明年,明年赶不上,就赶后年。”
“只要水渠建成了,我们这一代,下一代,下下代都能用上。”
“它能抗旱,能防洪,还能让我们开更多的荒,你们说,值不值?”
远处,号子声还在不断传来,每个干活的人,都十足的卖力。
他们中,有的是胡县本地人,有的是从外地逃来北方的流民,有的是其他几个县跑来找工作的。
但无论来自哪里,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赵二根介绍道:“在胡县做工满三年,是可以拿到胡县名籍的,所以最近来了许多外地工人。”
嘻嘻哈哈的小孩子笑声传来,几个约莫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拿着拨浪鼓快步跑过。
他们身上还穿着麻布,衣服上也有补丁,显然只是普通百姓的孩子。
还有两个小孩冲着人群里干活的工人们喊爹娘。
如今胡县几乎是人人皆工,尤其是年轻人们,夫妻两个在同个工地干活的情况非常常见。
这个时候家里的孩子就要考虑怎么办了,大一点的还好,有的可以自己做活,有的也能带妹妹弟弟,还有的被父母送到了免费识字班上学。
像是那种五六岁大,稍微懂点事,但还不能太干活的,父母们便带来工地,让他们在周围跑着玩。
反正离得不远,四周也有巡逻队,穷人家的孩子也没有那么娇贵,至于人贩子,胡县就没有这个东西。
因此他们是很放心的。
许多工地上都可以看到成群结队跑过的孩子,巡逻队看到他们的时候,也会叮嘱两声不准跑远。
那些浑身泥泞,脸上写满了穷苦留下痕迹的父母便笑着直起腰,招呼他们:
“别在这边玩,小心摔着,去林子那边玩吧,吃饭的时候记得回来。”
小孩子们便又开开心心跑远了。
咚咚咚的拨浪鼓声伴随着他们的笑声渐渐远去。
在山中孩子们还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这些胡县的孩子们却已经能玩得起玩具了。
山民们心中激荡,哪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这心底突涌出来的情绪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但有些酸涩,也有些艳羡。
他们大多也都是有孩子的。
在接触到其他山民的眼神后,他们又忍不住低下头,眼神闪烁。
这些人忍不住想着,这样的话,今年的旱年胡县或许不会受太大影响吧。
做工三年……能拿到胡县名籍。
他们也不是说就要背弃家族了,可,可若是自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如果行的话,最好还是将家人接来吧。
大道理山民们不懂,却知道一件事。
胡县的百姓们,活下来的几率要比山民大上许多。
就光是那个水库,今年的干旱就不会让他们活活饿死。
家族……家族是很重要,可他们更想活下去,活的好一些。
自己命贱或许也就认了。
可自家孩子的命……不能就这么认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