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凿击,留不下一丝裂痕。虽然不会痛,但手臂已经发麻了,肚子的抽搐感也让他直不起腰。
“汝妹已死。”羽翼挥动,掀起光的尘埃与影的泡沫,照应着彼此,见证彼此的存在,“听从吾之旨意,方能于终焉重逢——”
“就像你骗我的母亲那样?”他拄着骑枪,喘着气,呼出的白雾逐渐变黑,眼白中裂出了黑色的裂痕,如有荆棘生长。
祂不语。〔仇恨〕大罪嗅到了他身上的到仇恨,尚且稚嫩,但是棵好苗子。
“我要是信你半句鬼话,”别西卜双手紧握骑枪柄,高高举起,“那就是对母亲的大不敬!”
她已经付出了代价!
急停,转向,枪尖重击向下,击地的刹那溅出一缕火花,深渊之中竟被撕出几缕白色的细丝,但很快就愈合。这样不是办法。
“仇恨铸成的一切,皆为吾之权能,自然无法刺穿吾之羽翼。”祂微微挥动翅膀,拉低帽檐,面具的镜面反射出吃人的白光。祂只需要等待。
“凡是浸润无以偿还的仇恨之中,并愿揭竿而起,罔顾一切者,皆为吾之子嗣。而稚嫩的孩童,也总会抗争亲眷,追求自以为是的独立。”
“你的子嗣?”别西卜的身上飘起了黑烟,低下了头,后滑半步,枪尖在地上拖行着,差点跌倒。
瞳孔正中,亮起了一个白亮的圆环,他双手执柄,膝盖顶住枪身,抬腿提起,横执齐肩。
“你说是,那就是?”
“这片大地万万生灵渴求吾之一瞥,分享汝何必一意孤行——”
话音未落,弥撒调整气息,后仰,手掌升温,炽热如火烤。
“你已经夺走了我的母亲,”
枪尖燃起黑火,骑枪被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环绕,“嘶嘶”着,不断吸收着气流与烟尘。
别西卜面庞冰冷,眼神死寂而安详,手臂青筋暴起又变成黑色,竭尽全力,带着对祂的无尽愤恨,呼啸着投出,气浪如将埃菲尔铁塔连根拔起,冲破云海,席卷雪原,投向阿尔卑斯山脉的最高峰。
刹那间,本就按捺不住的黑焰爆燃,如一百公斤的黑火药同时引爆,绽开仇恨的冲击波,切向扩散。
狂风,将带去他的声音。
“休想,再夺走,我的妹妹!”
骑枪飞跃,黑火燎原,如一道黑色流星,点燃石油的大海,飞跃千里,捅入疫医的胸口。
“乒!”玻璃碎裂声,清脆到有些刺耳。
圣光涌出,绽开白霞,周遭的一切开始缩放。
“吾会归来。”羽翼溶解在圣光之中,
万道光刃,撕裂身躯,割裂天地。
“指引魔王降临于斯,让汝付出代价。”疫医渐渐浮起,同漆黑的背景一起四分五裂。
一声惊雷,熄灭视线,为世界灭灯,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
领域湮灭,如坠冰窟,先是干冷的风划过身躯,之后是无尽的下坠,没有质感,只有失重。虚假是唯一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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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脚下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响,久违的超重感袭来。他双脚落地了,差点没站稳。
回归现实。其实,时间并没有流逝。他只是捅烂了桌子,从桌子上掉下,仅此而已。刚刚的一切都如梦一般,追忆只会遗忘。
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在眼前,血浆射满大半面墙,不可名状的肉块还在往下滑落。
别西卜大口大口喘着气,一眼都没有多看,失神地拐向一边,还被尸体的手臂绊住,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但他一刻也没停下,连爬带滚,捡起地上的洁白布料,检查妹妹的创口。
只有一指长,很浅,但她早就没了气息,眼角的泪水都已干涸。
夕阳淡去,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他跪坐起来,摁压她的胸口,起起伏伏,泪水与汗水一齐滴落。
别西卜尝试与她人工呼吸,不再忌讳什么,只求她能红着脸起来怪罪自己。两次,她的唇是如此冰冷。
“回过来吧……”时间肯定来不及了,更何况她先前还犯了哮喘。
他一生没求过什么,此刻也是。他不是没想过嚎啕大哭,去乞求神明,恸哭,摇尾乞怜,求祂略微出手挽回逝去的挚爱。
但那注定是一条不归路。母亲至死,也没能再次见到爸爸。
他一刻不停,一次次按压,呼唤着她的名字,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听见他的声音。
呼吸,摁压,可奇迹偏偏不会出现,这片大地的法则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而敞开一扇后门。
在一条哀嚎遍野的后巷,有一个倒了血霉的家庭,多了一个无可失去的孩子。
别西卜已然没了力气,手臂也没了知觉,再怎么按也按不下去她小小的胸脯了。
他没有嚎哭,只是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摩挲她的肌肤,看着她的睡颜,感受她的脉搏——什么?
不止是他在浴血拼杀,她的妹妹也在搏命挣扎。
她故意憋了会儿气,想吓跑他们。
被划伤摔倒之后,不敢睁眼,悄悄喘息了会儿才昏了过去。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颤抖的手指抵向她的鼻翼……
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温柔。
她在夕阳沉沦黑幕之前,扒着它的背爬回来了,重新睡倒在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就好……”他用脏兮兮的外套盖上她的身体,防止着凉,用手臂垫起她的头,不睡枕头不好。
下一秒,积攒的剧痛在一瞬间爆发,贯穿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休克,昏死。
夕阳重新撒入,照在他们冰冷的身上。黑暗走了,它自然就来了。
晚风从门外吹入,卷起那张无处不在的小纸片,落在他的鼻子上,发出了稚气的声音:“嘿,能听见吗?我学会说话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