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道:“怀安,一年之中,我天璇卫不过轮值三四次。我卫中有七营兵马,哪里又都能歇了?这又有何争竞?你这遭上值,下遭便命你娄营歇息便是,又何必动怒?你的事我已知晓,来日再到我天璇卫轮值之时,你娄营便歇息了,如何?”
任惠木然道:“制司,我娄营接不得这军令。适才我便说了,现下我营中各镇兵马不整,将官多有不在营中者,不能上值。何况我天璇卫中还有一营兵马从未当值,这教将士们如何能心服?”
陈肃道:“哦?是哪一营从未当值?”
丁胄插言道:“制司不必问了,怀安所说的便是我奎营。”
陆桓按住丁胄手臂道:“怀安,当值调遣皆是出自我手,你不必寻制司与丁用才,只与我说便是。”
任惠“哼”了一声道:“陈制司才是一卫主将,我自然寻制司说话。”
陆桓道:“怀安何必意气用事,我不教奎营上值宿卫,自然有我的道理。奎营是骑营,乃是我天璇卫的根基,况且六月奎营更换了二百匹战马,如今还不足三个月。若是一遭出征,这些未经操练的战马如何冲阵?是以这两个月奎营加紧操练,便是为此。倘若朝廷传下令来,命我天璇卫即刻出征,若无久经战阵的骑军护卫两翼,我天璇卫如何征战?怀安,我知你娄营辛苦,却实是无人可调,又有哪个营不辛苦?你只再辛苦这一月,待下遭轮值之时,定不遣你娄营上值便是。”
任惠冷笑道:“陆长史,你这话哄旁人尚可,却休来哄我。同是为国效力,我们兄弟几个为牛做马,却有人照旧逍遥快活,哪里有这个道理?任惠到此,非是我一人之意,实是万千弟兄心中不服,公推我来寻制司讨个说法。制司若念我等辛苦,便请秉公而断,否则,只恐众兄弟闹出事来。”
丁胄道:“怀安这说的是我喽?怀安说娄营辛苦,我奎营纵不当值,又有哪一日得闲?不说每日操练,便是护卫大营,便不辛苦?我天璇卫轮值之时,哪一遭不是我奎营负护卫卫州大营之责?又有哪一个是逍遥快活的?怀安,我等为将的,麾下将士心中有些怨气,我等加以安抚便是,岂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任惠冷笑道:“我倒要多谢用才指教了,若是麾下将士争吵,闹出人命来,我也该加以安抚,强压下去,不教制司知晓才是。这些事我原该多向用才请教才是,只可惜我每日事忙,不得空闲,今日却是有幸了。”
原来一月之前,丁胄奎营之中几个兵士争斗,致一人身死。丁胄得知,却未上报陈肃,只给予抚恤,将这事强压了下来。却不想嗣后此事传扬开去,满营皆知,丁胄见瞒不过,只得禀报了陈肃。陈肃念丁胄素日情分,并未惩处,只向那兵士家中报了阵亡,此事便不了了之。
丁胄听了,“腾”地红了脸,正要说话,却见陈肃摆手道:“用才少安毋躁,怀安也不可意气用事。我等皆是同袍兄弟,何必为些许小事失了情面...”
陈肃话未说完,陆恒已开口道:“怀安,此间只说你的事,何必顾左右言他。轮值宿卫梁都乃是军令,现下军令已传下,岂能更改?你在此哓哓不休,那便是抗命了,我等纵有心周全你,须知军法无情。”
任惠“唰”地站起,亢声道:“我任惠既已从军,自然知晓该遵从军令,然军令若有不公,莫不成便不准我抗辩。此事纵然捅到当今天子驾前,我也不怕。陆长史要以军法治我,悉听尊便就是。”
陆桓早已沉下脸来,冷冷说道:“这些许小事,哪里要劳天子过问,难道这军中便治不得你?”
任惠冷笑道:“军法?陆长史不过是要杀我而已。只恐陆长史杀了我任惠一个,我麾下数千将士你一时却也杀不尽。”
陆桓道:“兵士哗变,聚而歼之,未尝不可。”
陈肃已急急站起,转过书案,走到任惠与陆桓之间,拉住任惠手臂道:“怀安、渊渟,哪里便到了这般地步?这不过是我天璇卫家事,从长计议便是,急切之间说出话来,你二人也不可放在心上。我等皆是兄弟,何必动辄军法治罪。怀安,且请坐下再议。”说着拉着任惠回到椅旁,强按着他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