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内侍也识得陈封,也见识了武将虎威,不敢抗命,只得让出路来,却仍围着乐籍。
乐籍站在圈中,身上沾染了几块血污,手中剑已垂下,神色却是如常,见了陈封,倒转剑柄拱手施礼道:“不想在此间见到陈都司,乐某失礼了。”
陈封还礼道:“辨章别来无恙,我也未曾想到与辨章重逢竟是此情此景。”
乐籍微微一笑道:“陈都司既到了,乐籍便听从陈都司做主。”
陈封道:“辨章,弃剑罢。”说罢又低声说道:“辨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乐籍道:“乐某从命就是。”手掌松开,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忽见围着的人群闪开一条路来,洪庆慢条斯理穿过人群走了进来。众人也都识得他,纷纷施礼问好,那梁州府班头也施礼道:“参见洪都司。”
洪庆重重拍了那班头肩膀两下道:“这不是老赵么?你办得好差事。”
那赵班头顿时愣住,一时不知他这话是何意。洪庆却不再理会,直走入圈中去,一路东张张西望望,一副浑不在意神情。他常在宫中走动,众内侍也都识得他,皆控背施礼。
洪庆看看那内侍领班,笑道:“原来是万中官在此,多日不见,倒越发福相了。”
那万领班道:“小的见过洪都司。阎供奉无端被这贼人杀了,请洪都司做主。”
洪庆还未答话,忽听人群外一阵吵嚷,便见一队金吾卫兵士驱散旁观人群,走近前来。
当先一个金吾卫将领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边走边道:“出了什么事,还将老子唤来,这许多梁州府官差是做什么吃的?内城禁地,聚这许多人做什么,莫不是要造反么?快快散了,不然老子将你们都作反贼拿了。”
忽的一眼瞥见阎礼躺倒在血泊之中,身子一震,道:“杀人啦?当街杀人?哪个这般大胆子?凶犯是何人?”
举目四望,忽的看到洪庆,身子一颤,两腿一软便已跪了下去,颤声道:“末将...末将参见洪都司,末将...末将眼瞎,竟未看到洪都司。”
洪庆冷冷道:“起来罢,办差就是。”
那将领爬起来,道:“请都司明示。”
洪庆扫了一眼一众内侍,道:“不过一桩小事,怎地就闹到这般地步?诸位中官,你等原是内廷的人,我本不该多管,但今日闹出这等大事,那便什么情面都顾不得了。一体拿下罢,押回禁卫军衙门问话。”
金吾卫兵士正要上前,万领班叫道:“洪都司,是那厮杀了阎供奉,与我等何干?如何要拿我?”
洪庆道:“万中官不必惊慌,你等的事原该宗正府来管,但既然今日你等在梁都街头闹出事来,便只得我来管了。中官放心,待这事问清楚后,我自然将你等交与宗正府处置。”
那金吾卫将领一声令下,众兵士将一众内侍俱都拿了,枷锁镣铐一应俱全,都加在众内侍身上。
洪庆又看了乐籍一眼道:“这四人也一并拿了。”
众兵士上前锁拿,乐籍也不抗拒,任由兵士扳住肩膀。
洪庆又瞥了陈封一眼道:“不得放肆,这位是朝廷二品大员,须留些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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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兵士轰然应是,将取出的手枷又收了,只将乐籍看管起来。
那金吾卫将领道:“都司,这梁州府的官差...是否也要一体拿了?”
洪庆沉吟道:“他们不过是办差罢了,嗯,只将老赵带回衙中问话就是,旁的人便罢了。”
旁观众人与梁州府差役慢慢散去,金吾卫兵士押解着一干人等也渐渐去了。乐籍身后跟着两个兵士,走到陈封身旁,眼望远处东华门,道:“陈都司,乐某既降了郑国,便是郑国臣子,今日这事,全是乐某咎由自取,与陈都司无干。今后之事,也请陈都司撂开手,不必再管,乐某是生是死,也全与陈都司无干了。崇恩,乐籍就此别过。”
陈封道:“辨章,你的事,我已与政事堂,与圣上提及。你是将才,日后必有大用的,只是现下时机未到,却未想到会有今日之事。辨章放心,今日之事我定尽力为你开脱,日后还盼辨章为郑国多出些力。”
乐籍却再不理会陈封,昂着头径直去了。
洪庆走到陈封身旁,看着远去的乐籍道:“崇恩,今日这事,只怕难以开脱了,当街戕杀内侍,圣上岂能不震怒?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陈封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此事是我之过。乐籍降了我郑国,却不得重用,每日困于梁都,不得施展,岂能不憋闷?我未能及时开解,亦未能及时举荐,以致有今日之事,岂不是我之过?唉,多说无益,我当以死进谏,保他性命。”
街上人都已散去,原本过路之人也都已绕道而行,樊楼中的酒客也已散去大半,这条街道一时竟冷清下来。陈封回头看看,阎礼的尸身早已收拾了,连血迹也被樊楼店伙清洗干净,街上竟未留下半点痕迹。又抬头看,却见樊楼上窗口内,卢豫仍伫立在那,注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