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自是坐了上首正位,裴绪、程备坐了客位,王凤、王焕坐了主位,陈肃、秦玉在末位相陪。
众人坐定,秦玉道:“军营之中原本禁酒,但今日陈都司得胜还都,圣上尚且要犒赏全军,我等自也可破例了。一别经年,今日可要不醉不归了。”
众人哄笑道:“正是,今日正要放开一醉。”
众人安坐,酒已斟满,陈封站起身来,举起门杯,忽的长叹一声。众人皆静了下来,只听陈封道:“众位兄弟,今日不称官阶,在座皆是自家兄弟,陈封也不说虚言。我今日能成此功,上仰仗圣上洪福齐天,信我重我,下全赖众位兄弟舍命相助。桑鼎与无患自不必多言,若无他二人,此战断不能如此顺遂,更有黄行梁,为保我丧身利州、尸首分离。”
说到此处,已是流下泪来。众人也不禁长叹连连。
陈封又道:“你几个此次虽未随我出征,然往昔征战,也全赖你等奋勇用命,还有几个兄弟因在外戍边,不在此间,然我等兄弟时刻不敢相忘。此第一杯,上敬圣上,祝圣上圣寿无边,愿我大郑国运昌隆。”
众人一齐起身,轰然应是,共饮了一杯。
陈封将酒斟满,又举杯道:“此第二杯,敬众兄弟,愿我众兄弟齐心戮力,早日为我大郑平定天下,一统江山。”
众人又一同饮了。陈封又举杯道:“这第三杯,敬数年来随我等南征北讨,战死沙场的众位将士,更敬黄行梁。众将士为国家抛身舍命,我大郑定能扫灭诸国,一统天下,愿此生来世,生生世世,太平安宁,再无战事。”说罢将酒洒在地下。
众人默然无声,一齐将酒洒下。
三杯之后,众人这才活泛起来,三三两两,邀酒斗拳。众人都是武将,饮起酒来自然毫无斯文可言,秦玉见裴绪只含笑浅呷,遂起身道:“裴中书不惯我等这般饮法,却不知这般饮法方才畅快。昔日我也曾供职翰林院,也不惯这等鲸吞牛饮,然自我从军,与这些豪杰之士为伍,却已忘了那些文雅之法。裴中书,今日既在军中,何不舍了小杯,换海碗来痛饮几杯如何?”
裴绪站起身来,笑道:“璧城有些小瞧我了,裴绪也在军中近两年了,岂不知豪饮痛快?璧城既如此说,裴绪自当从命。”
众人哄然叫好,果然换了海碗来。裴绪与秦玉连尽三碗酒,众人连声喝彩。二人饮毕,旁人却不肯罢休,王凤、王焕、陈肃纷纷与裴绪敬酒,裴绪来者不拒,连饮了六七碗酒。
但裴绪酒量却浅,待陈肃又再举碗相敬之时,却已饮不下了。陈封见裴绪坐在椅上只顾喘气,知他酒已沉了,忙喝止陈肃,道:“桑鼎有酒了,莫要与这些糙汉一般,堂后便有房舍,去歇一歇再饮不迟。”
裴绪道:“也好,那便去歇一歇,多谢兄长,裴绪告罪了。孝正,且寄下这碗酒,待我回来,我再来会你。”
秦玉唤来两个亲兵,搀扶裴绪去后堂歇息。裴绪连呼:“少陪、少陪,失礼、失礼。”踉踉跄跄去了。
裴绪去后,堂内反没了声息,陈封知他几人有话要说,是以才将裴绪灌醉,便等他几人先开口。
秦玉放下酒碗,瞬间气定神闲,道:“兄长,我兄弟几人也知道裴中书与兄长知心相交,然他毕竟位在中枢,有些事还是不教他知晓为好,这才出此下策。兄长莫要与我等计较才是。”
陈封微微冷笑道:“我知道你几个的意思,然你等确也太过小瞧裴桑鼎了。裴桑鼎虽年轻,然能入政事堂为中书舍人,岂是寻常人物?你等这些伎俩,又岂能瞒过他去?他不过知你等有话要说,这才佯醉罢了。”
秦玉道:“原来如此,这确是我之过,待裴中书酒醒之后,我去赔罪便是。然我等不欲裴中书知晓这些事,却也不为瞒他,实是为他前程着想。他不参与这些事,于他反有大大好处。”
陈封道:“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璧城,你须要诚心向裴桑鼎赔罪,裴桑鼎雅量高致,定然不以为意的。我等兄弟,若是有事欺瞒,日后不免隔了一层,不能倾心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