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业,你以为今夜之事有几分胜算?”东宫之中只有太子寝宫还亮着灯烛,太子与徐恒在榻上相对而坐,桌上虽摆着棋盘,二人却无心着棋。
徐恒手中拈着一枚白子,目光盯着棋盘,漫不经心道:“五成胜算总还是有的。”
太子一惊,道:“只有五成胜算?那你为何不拦住方旭,令他不要今夜行事。”
徐恒将手中白子抛回棋篓,抬头看着太子道:“五成胜算可已不少了,今夜若不行事,日后只怕连五成胜算也难得了。”
太子喃喃道:“你与方旭都是如此,事先不与我说,只要我等着,如今却将我放在火上煎烤。唉,这太子之位,当真无趣。”
徐恒正色道:“殿下,方旭虽有异心,却也是想大事能成,因此他的谋划并无大谬。殿下若还痴心想着当今百年之后可继其位,那便是当真不知当今天子其人了。”
太子怔怔望着徐恒,却不知如何开口。徐恒道:“当今先逼家父致仕,再遣赵练材戍边,这桩桩件件都是冲太子殿下而来。当今心中所选继位之人,是哪位皇子我无从知晓,但绝不是太子殿下你。”
太子惊得呆住了,这些话从来无人敢对他直言,如今徐恒直言不讳,如何不令他震惊。徐恒道:“当今做这些事,都是为逼殿下起事,殿下若不动手,待当今将殿下羽翼全部剪除,那时要废除殿下的太子之位,不过一纸诏书而已。到那时,殿下便只能束手就缚。是以,殿下为保大位,也只能动手,且宜早不宜迟。”
太子道:“这也罢了,昔日方旭与永业的谋划都已实现,北疆兵败,天下侧目,朝中文臣武将多归附于我,这才有今日之局面,为何永业却说今夜只有五成胜算?”
徐恒道:“当今心思深沉,既逼殿下动手,岂能无备,臣只怕这些事都在当今算计之中。依臣看来,方旭今夜举事之谋划并无疏漏之处,但若当今事先有所察觉,提早防备,那便一切都是空谈了。太子手中外有五万熊飞军,内有八千羽林卫,但当今却掌控着梁都内外,皇城大内。两方明火执仗,太子胜算着实不大,更何况,当今有卢豫这统率全局之大将,太子身边却无赵练材。似汪度、周魁这等人,绝非成事之人。是以我说太子殿下只有五成胜算。”
太子已听得呆住了,只觉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满腹苦水却又无从说起:“依你说来,岂非一丝胜算都没有?”
徐恒道:“也并非毫无胜算。否则方东阳便不会起兵了。他便是要抢在当今准备周全之先,才在今夜仓促动手。”
徐恒见太子仍忧心忡忡,又道:“殿下,莫说尚有五成胜算,便只是一成胜算,殿下也当争一争。适才我说了,殿下若不争,必然被废,殿下今日若事败,也不过被废而已。两相权衡,今日之事势在必行。殿下放心,即便当真事败,臣也保殿下无性命之忧。”
此时殿外传来更响,已是子时了。
子时初,左骁卫三营兵马与天权卫换装完毕,与王凤的斗营合兵一处,开出牟驼冈大营。陈肃率左骁卫其余四营兵马将牟驼冈大营团团围住,又将各营将士、兵器看管起来。
陈封、秦玉在铠甲外罩了黑袍,隐于众多军士之中。全军无人骑马,皆是步行,火把也只点燃百余支,在官道上悄无声息,蜿蜒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