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告诉我,我看出来的。”楚遥回答道。
的确是从她的脸上看出来的,但陈佩雯理所当然地误解了她的话,她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脸颊,说道:“人都到这个年纪了,很多事都想开了,我也只是想给孩子们争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才不至于一落千丈。”
时间不早了,陈佩雯也劝袁嘉翔早点休息。
袁家的老屋只有三间卧室,一间是袁母的,一间是袁佳好的,第三间却不属于袁嘉翔,而是杂物间。
陈佩雯转身要走,楚遥赶忙拦下了她,说道:“表姐,你睡在这里,我去杂物间打个地铺就行。”
毕竟,她可以直接跳过这段记忆,睡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陈佩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哪能行呢,我怎么能让你在自己家里打地铺?”
“那杂物间还有一张折叠床呢,再说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如果休息不好,哪能撑得下去呢?”楚遥劝道。
看到楚遥态度强硬,陈佩雯只好答应了下来。
穿过客厅,楚遥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杂物间,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气味。
占了杂物间三分之一的位置的,是一张破旧的木摇床。
看到它以后,楚遥的脑海中又开始不断地闪现画面。
在袁佳好六岁以前,她的卧室其实是袁嘉翔的,而她小时候就睡在木摇床里,大一些就和母亲一起住。
直到袁母第无数次在夜里被袁佳好打醒或是踢醒,她才让袁佳好拥有单独的卧室。
而袁嘉翔上学早,他那时也快上初中了,可以住学校的宿舍,便为家里省下来一间卧室。
床、柜子都留着,袁嘉翔的东西都被一股脑地塞进了杂物间,又因为妹妹不会读书写字,他的书桌也被母亲拆了,换成了方便袁佳好吃饭的餐桌。
一夜之间,他好像没有家了。
袁母从不出席他的家长会,即便他拿到了多好的成绩,更不会在他的试卷上签字。
好几次,他挨了老师骂,就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说是袁母的心思全在他妹妹身上,根本没空管他。
他宁愿接受老师的惩罚,也不愿意他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
读完初中,他便放弃了升学,还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
从那个时候开始,袁嘉翔才感觉自己是袁嘉翔,而不是母亲的儿子,或是妹妹的兄长。
楚遥叹了口气,袁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没有一个人是幸运的,但也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这间小小的杂物间,堆积了太多袁嘉翔的回忆,他用来修自行车的小扳手、正反面都被写满了的作业本、表姐送他的饭盒。
以及,一个看不出任何形状、巴掌大小的布偶。
楚遥拿起放在柜子上的布偶,它实在是太粗糙了,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动物形状。
而和其他布偶不同的是,它的内里只封了两层薄薄的棉花,中间是空的。
楚遥试着将手塞了进去,很挤,但是勉强可以用手指来操控布偶的嘴巴开合和简单的小动作。
倘若是给六七岁的小孩的话,倒是能完美贴合儿童的手。
“这是个手偶?”她猜测道。
这东西看上去是袁嘉翔小时候亲手做的,再联想到了妹妹袁佳好的爱好,他很可能是做出来哄妹妹用的。
毫无疑问,袁嘉翔不幸的童年和他的妹妹有着重要的关联。
为了照顾残疾的妹妹,母亲不得不将全部的疼爱和关心都从他身上抽走,再转移给袁佳好。
他自然知道,妹妹比他小,又不是正常人,他得让着妹妹。
但他的心中就没有一丝的委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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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袁嘉翔是个心理扭曲的人,他还会将自己受过的苦难全部推到妹妹的身上。
如果妹妹没有出生的话,虽然父亲也会离开他们,但他至少还拥有一个爱他的母亲。
他可以继续读书,可以向母亲撒娇,可以大胆地讨要生日礼物,而不是早年辍学,独自一人去帝都摸爬滚打。
不过,手偶的存在,倒是能证明,袁嘉翔小时候和妹妹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否则多喝,他不可能去学着制作手偶,尽管他做的确实不怎么样。
楚遥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盒子,将手偶收了起来。
她对月月说道:“帮我跳过睡觉的时间。”
【MOON:没问题,跳转将在十秒后启动,请靠在墙上或是坐下来,以保证你的姿势足够安全。】
楚遥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并用一只手撑住了墙壁。
很快,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被抛了起来,又加速下坠,再一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亮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七点多。
片刻后,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楚遥正准备去开门时,陈佩雯就直接推开了杂物室的门。
她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这就是你说的折叠床?”
地上只铺着一张凉席,而枕头也是几件包起来的旧衣服。
没等楚遥接话,她又说道:“舅妈的血压有点儿高,我问了家庭医生,最好送她去医院住一段时间。我这会儿陪她去医院,你和我们一起,还是?”
“我和你们一起吧。”楚遥利落地说道。
袁家的秘密隐藏得很深,她不多和袁母打打交道,从何发现端倪呢?
或许是昨天身心俱疲,被叫醒的袁母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连句话都懒得说。
楚遥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开车的任务,陈佩雯则是坐在后座,安慰着袁母。
然而,袁母似乎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嘴里念叨着:“我的好好啊,好好……你在哪里,妈妈想你想得肝疼啊……”
陈佩雯无奈地拍了拍袁母的手,说道:“舅妈,你别太着急了,我们一定会找回表妹的。”
谁知,就是这句话,一下点燃了袁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