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存在很有本事,疑问的内容说出来也能和陈述一模一样,毫无区别,不带半分语气起伏。
纪评安静看祂片刻,忽而笑了一声,转开视线,轻声说:“原来你也不是全知全能。”
“世上没有全知全能的权柄。”
“好的,谢谢您,”纪评笑道,“关于您刚才的问题……她不在了,病逝。因为常年辛勤工作,落下一身病痛,走的也很早,好在她照顾过的孩子都从没忘记她,轮流去照顾她,为她支付费用,所以她走的很安详。”
“你在说谎。”
“是吗?”纪评还在微笑,唇边上挑的弧度清晰依旧,“好吧,我是个满嘴谎言的坏孩子。她是猝死的,死在她值夜的工作岗位上,没有明确的死因,检查的人只推测是因为经常通宵工作。很可惜。”
海终于住嘴,说起正事:“赫奇托里斯赌上祂的一切以获得权柄的认可,为此他甘愿放弃切实的存在形体,放弃信仰,以灵性的存在形式存在于世界海。现在权柄放弃了祂,是因为祂做的不够好,我没有寻仇的想法。”
“你大概不知道想和你说话有多难。我需要表露出明确的敌意,明确我不想与你沟通,再将抢夺的重心移向权柄,然后才能抓住空隙,成功将你带到这里。”
……
所以祂其实并不关心赫奇托里斯,相反,祂一直在表露善意,比如尝试和纪评沟通,教纪评如何掌握权柄,控制自己的梦境,也教他怎样绞杀处于梦境中的一切。
后面看似因为赫奇托里斯而生的排挤怒意,都只是想让自家邪神放松警惕。
纪评选择追问:“这里是哪里?”
“世界海的中心,”海摊开手,流纹一样的光影在祂的手心上流淌而过,天边泛起一层淡淡的黑,祂说,“你不会想看到这里的真面目的。”
纪评道:“如果您想说的事情和这里的真面目有关,那么我想看。能为您提供帮助,是我的荣幸。在提供帮助前获得基础的认知也是必要的,它能提高成功率。”
海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
纪评话音未落,天穹已整个塌陷下来,受惊的海水疯了似的退潮而去,海依然不动声色,平稳的望向那些荡漾水波:“其中每一滴水,都有意识。这是一样世界海内至今无主的权柄,名为‘自由’。因为很特殊,和‘信仰’背道而驰,所以没有人选,它也不想追随谁,便一直留在中心陪我。”
纪评忍不住问:“权柄是什么?”
“权柄?”海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令人迷茫,难得停了一会儿,才出声回复,“‘权柄’就是,会诞生在世界海内的,能分享走我力量的东西。”
这不约等于没回答吗。
纪评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没打算说实话又或者是因为权柄的概念难以用语言描述,只能遗憾道:“好的,我明白了。”
天穹塌陷的速度一如泥沙倾入江海,漆黑的浓墨似的不明物质犹如有自我意识一样扑向纪评,又在半步之遥被看似柔软的透明珠子挡住,吸收掉。
当然,珠子也随之浓黑起来,坠落在地……纪评才发现地面也塌陷了。
他站在黑暗之上,视觉告诉他他的脚下空无一物,看见的东西也告诉他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因为坠落下去的珠子似乎永远不会到达尽头,可触觉却告诉他,他在脚踏实地——他踩着的一切都不是虚幻。
再想一想……害,反正也不是现实,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都很正确,对吧,真合逻辑了反而证明这个世界癫了。
海一直在看着他:“世界海的中心原本很澄澈。”
祂似乎在努力的想形容词,尝试更形象地描述从前:“这里有永远不会消亡的万事万物,澄澈洁白,直到某天一样东西流淌进来,污染了这里。当年较为强大的、保护我的个体将这样东西命名为‘污秽’。”
哇哦。
好好好,世界尽头的真相。
赚了。
纪评注意力已经空前凝聚起来了:“然后呢?如您所说……那些较为强大的个体,是我曾赞颂过的各位仁慈的、耐心庇护信徒的神明吗?”
“不是。”
海说。
“那些个体陨落了。我因此混沌了很久,直到第一位群星诞生,祂短暂照亮了世界海中心,我那时以为祂会和之前那些个体一样保护我,清洗这里——但祂没有。”
海的事情并不见愤怒或者惘然,祂明明顶着一张纪评熟悉的脸,也有着纪评熟悉的声音,但除了打招呼的第一句话,这声音始终平淡,不再有曾经的体贴感。
纪评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只认真听着对面的这位说话,说那些他不知道的,甚至也难以通过蛛丝马迹求证的故事。
他像一个合格的听众那样感慨:“这听起来很糟糕。”
“祂接掌了世界海,利用这里的‘污秽’壮大自己,同时写下清晰明确的条例,要求所有依赖于世界海存活的生命都需要听从于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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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评神色不变,敏锐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海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说“我”,而是说“世界海”。
如果海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世界海,内心深处将自己和世界海归为一个整体的话,祂在叙述相关事情的时候,应该从始至终用的都是“我”。
好比纪评自认自己绝对不会说“那是纪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