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闾氏说不行我坚决不允许乙弗氏留在长安。
元宝炬说那不好办啊,乙弗氏的两个儿子都在长安,总不能让她自己孤身一人去外地吧?
郁久闾氏说这有啥难办的,就算太子不能离开长安,乙弗氏不是还有个儿子武都王元戊么,你把元戊派出去当官,让乙弗氏跟着走不就行了?
郁久闾氏的态度积极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要不同意我就让我爹带兵来打你。
元宝炬无奈,只好任命元戊为秦州刺史,带着乙弗氏一起离开长安去陇右上任。
好在乙弗氏依旧深明大义,平静地离开了长安。个人委屈能够换来国家安全,已经非常值得了,而且秦州虽然偏远,但有儿子陪在身边,也算个不错的结局。
这件事之后,西魏后宫总算平静了一段时间。
但以郁久闾氏蛮不讲理妒性极强的性格,这种平静根本就是不可持续的。
没过多久,新的冲突又起来了。
郁久闾氏有了宇文泰做后盾,在宫内更加飞扬跋扈,完全不把元宝炬放在眼里。她的妒性又极强,如果发现元宝炬胆敢背着她接近别的妃子,每次都要大闹一场。最后搞得整个西魏国内都知道当今皇上是个妻管严,被一个十几岁的小皇后管得服服帖帖的。
元宝炬忍了半年多,最后实在被折腾崩溃了,他也是个有性情的人,外面搞不过宇文泰也就罢了,回家还得被这个小丫头片子呼来喝去,这皇帝当得还有啥意思?
于是元宝炬开始派人偷偷跟秦州的乙弗氏联系,让她重新蓄发,等着哪天西魏国力强盛了,再把她接回长安。宁可得罪柔然,也不想再受郁久闾氏的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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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炬的一举一动都在宇文泰的监视之下,这个动作自然也瞒不过宇文泰。
宇文泰也没多想,照例一转头就把消息透露给了郁久闾氏。
结果这回算是扔了个核弹过去,引发的后果宇文泰也始料未及。
郁久闾氏得知元宝炬胆敢搞这样的小动作,直接原地爆炸,在宫内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就差没把皇宫给拆了。
这还不算,她还派人去她老爸头兵可汗那里告状,说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要老爸赶紧过来替自己出头。
头兵可汗很生气,说好接我闺女去当皇后,现在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皇后的么?这哪里是欺负我闺女,完全是不把我大柔然放在眼里。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趁这个机会搞个军事演习吓唬吓唬西魏,给我闺女出口气,顺便抢点儿东西回来。
于是头兵可汗当即点齐几十万人马,经由原来的六镇北下,浩浩荡荡直奔关中。等到宇文泰收到报告的时候,柔然的大部队已经度过了黄河。
西魏现在还没从河桥之战中缓过气来,很难再应对柔然的几十万大军,所以这下把宇文泰整得也非常紧张,他赶紧派人去跟头兵可汗交涉,问他到底想要干啥。得知头兵可汗只是要替闺女吓唬一下女婿之后,宇文泰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宇文泰并不傻,虽然这是不是柔然的托词谁也不知道,但既然对方这么说,自己就有了进一步打压元宝炬的借口,同时也有了调动人马组织防御的时间缓冲。
于是宇文泰立刻发动朝廷内外对元宝炬发起了全面的舆论攻势,说这次柔然大举入侵全是因为元宝炬辜负了皇后郁久闾氏,要想让柔然退兵,元宝炬必须负起皇帝的职责,摆出有诚意的认错姿态。
至于什么是有诚意的认错姿态,虽然宇文泰没有明说,但背后的含义已经非常清楚,那就是乙弗氏必须死。
元宝炬的内心在滴血,他明知这是宇文泰借柔然来对付自己,但对方明显已经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自己则被逼到了死胡同。眼看着柔然大军的前锋已经抵达夏州,距离关中只有咫尺之遥,如果真的什么也不做的话,无疑就是把一个女子置于西魏全军将士的生命之上,于国于民都没办法交代。
事已至此,不得不做出最后的决断了。
元宝炬最终挥笔写下一封敕书,命中常侍曹宠送到秦州,让乙弗氏自行了断。
写这封敕书的时候,元宝炬的内心在滴血,他年轻时曾经听闻自己父母的悲剧故事,当时根本不理解父亲京兆王元愉为什么会那么蠢,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与整个国家为敌,现在他终于懂了。
但他要比自己的父亲成熟一点儿,为了全军将士的生命,为了君王的责任,他只能忍痛牺牲自己的爱人。
曹宠到达秦州的时候,乙弗氏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她平静地接过敕书,对曹宠道:“请转告皇上,愿皇上享位千秋万载,愿天下太平康宁,我死亦无恨。”
乙弗氏请曹宠在客厅等候,自己回到内室,命人把儿子武都王元戊叫过来,母子挥泪诀别,又让元戊把自己的遗言传达给还在长安的太子元钦。她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依旧很坦然,但身边的侍从们早已泪如雨下,不敢抬头仰视。
乙弗氏担心身边的侍女受自己牵连,于是又喊来僧人过来陈设供佛器具,安排侍女们出家为尼,自己亲自操刀为每个人落发。
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乙弗氏最后跟大家告别,回到寝室,用被子自压而死,殁年三十一岁。她被安葬在小陇山的一座孤峰麦积崖上,凿石为窟,号曰寂陵。
消息传出,天下莫不为之叹惋。从这一刻起,元宝炬的心就已经死了,曾经对生活的热情已经在血泪中干涸,他的余生从此只是为尽君主的职责而存在。
宇文泰则又一次取得了政治上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