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接旨,甚忿,不以淮军歼贼为然,亦不上奏请功,以生要见张贼宗禹之人死要觅张贼宗禹之尸,督军四出,多方搜剔。
李鸿章怒气冲天,致函曾国藩:此次张捻之灭,天时地利人和实兼有之,袛一左公龁到底。其人阿瞒本色,于此毕露,不知胡文忠公当日何以如许推重也。
鸿章函罢,复再上疏:捻逆倡乱已历十数年,虽未多据城池,其善攻善守亦不及粤匪,而剽悍善战实过之。
现任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接办年余,谋定后战,虽未立见速效,而长墙围制之策,实已得其要领,臣得变通尽利以竟全功,实自曾国藩开之。且自回任后,事事与臣和衷共济,筹饷筹兵不遗余力,忠恳之诚无间去留。
现幸仰托圣主威灵,中原底定,可否分别加恩以慰忠荩?此外凡剿捻以来文武大员,诸色官吏,因公牺牲,为国捐躯,没于王事者,可否饬部查明一律推恩,用广皇仁而作士气。
慈禧太后接奏,道:曾国藩筹办淮军后路军火,俾李鸿章等克竟全功,加恩赏赐曾国藩一云骑尉世职,著交部从优议叙。
恭亲王奕訢道:洪逆荼毒江南十余载,掠夺无数;金陵城破,却无一丝资财,市井小儿,亦知其中蹊跷。
慈禧太后道:发、捻二逆完灭,论功行赏,曾国藩独占鳌头;速谕内阁,曾国藩著调补直隶总督,两江总督著浙江巡抚马新贻调补;李鸿章宜速进京陛见,再行赴任湖广总督一职。
慈安太后道:马新贻虽随袁甲三剿捻,然战功平平,可否震慑伏莽?
奕訢亦道:马新贻资历平直,恐难赴任两江;同治四年,曾国藩力阻吴棠督任两江,此次必定复阻。
慈禧太后道:直督乃疆圻之首,曾国藩婉拒万难;马新贻赴任两江,投石问路之举,本宫且观各方角逐。这两江督任,彭玉麟乃最佳之选,无奈此人一辞安徽巡抚,再辞漕运总督,复辞兵部侍郎;彭以寒士始,又以寒士归,一意思归,孰能奈何?
慈安太后道:既如此,即下谕旨,且观各路大员作为。
慈禧太后道:发、捻皆灭,太平之世,无须打打杀杀;速传马新贻进京陛见,本宫要面授机宜。另,曾国藩上疏,东西捻股一律肃清,湘、淮各军亟应赶紧裁撤,以节饷需而纾民困。传旨李鸿章,进京面圣之前,先行奏请裁撤淮勇事宜。
曾国藩接旨,亦多感慨,致书李鸿章曰:自去秋以来,波澜迭起,疑谤不摇,宠辱不惊,卒能艰难百折,了此一段奇功,固自可喜,德力尤为可敬。此次北就疆圻,责重任巨,忧喜叠加。
李鸿章接书,回曰:恩师如晤,发、捻皆灭,鸟尽折弓,兹将裁军事宜函告恩师,祈求恩师匡正。江淮诸军,大部裁撤,惟留刘铭传一军驻扎畿南之张秋镇,卫戍京畿;郭松林之武毅军,裁减至五营,以备亟需;潘鼎新、周盛波两皆执意开缺省亲,吾意潘之鼎军从左帅剿匪,周之盛军随吾入鄂,奈何世事难以两全,权且成人之美;恩师告诫,家门盛满,盈则亏,鹤章、昭庆退居人后,归隐故里,亦为圆满;周盛传督率盛、传二营随吾入鄂,届时途经金陵,再请恩师垂询。
西捻军完灭,朝廷赏赐甚优,左宗棠闷闷不乐。
刘松山等一再恳劝。
左宗棠道:剿除张捻,乃吾皇恩赐极大之重任,奈何屡失战机,到头却为他人作嫁衣裳。
刘松山道:戎马倥偬,战事无常,左帅已尽全力矣。
左宗棠道:以河圈制,游师追剿,本吾与李鸿章既定之策,然李氏以统军之权,尽遣淮人角逐,吾师惟有作壁上观,望贼兴叹。吾非伸秦师而抑淮勇,然李氏前后所为,确属好大喜功,矫揉造作。
是日,左宗棠再奏:伏思逆捻乘冰桥过山西,臣疏于筹划思谋,咎无可辞;追贼于山西、河南交界,未能早日完事;待贼逆窜扰山东,窥探天津、直沽,臣且防且剿,又未能于限定之日歼灭逆贼,臣之调度无方,已可从中窥见一斑,伏乞皇太后皇上收回成命,则臣稍收忧愤之心。
两宫接左宗棠奏章,又谕:左臣千里追剿,劳苦功高,着毋庸议。陕甘军务紧要,左臣宗棠务必统率刘松山、郭宝昌、喜昌等军,由晋渡河入秦,节节扫荡鄜州、延安、绥德、榆林等处茴匪;左臣入秦之前,先行进京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