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道:鲍超匹夫,贻误战机!赖文光、张宗禹二逆,本乃一股,赖逆坐大,于吾有百弊而无一利,再者九兄事即左某事,吾部即刻北顾。
曾国荃道:左兄可有灭逆良方?
左宗棠道:尹隆河一战,霆、铭二军,若鼎力齐心,事已成矣!九兄勿急,三月之内,鲍超伤痊,铭军复兴,自可剿洗赖逆。吾部志在陕甘,渡江北驱,缓进巧战,遥援九兄。
曾国荃道:听闻鲍超之伤,枪矛贯胸,恐无生理;杏南逝后,曾某万念俱灰,时机得当,自回湘乡荷叶塘,种稻植桑。
左宗棠道:九兄说笑,九兄光复金陵,已是功盖天下;赖、张流寇,居无定所,行无去处,补给不畅,假以时日,必定全歼,九兄大可隐忍以待。铭军休整月余,战力恢复否?鼎军、武毅军南下否?现至何处?鲍春霆既不能战,然其麾下,战将如云,皆能驰骋沙场。九兄务必函告李鸿章、鲍春霆,惟有倾尽全力,方可歼灭赖、任逆匪。
曾国荃别后,左宗棠谓湖北名士王柏心道:鄂东战急,不得不发;刘典、高连升二军,不知何日赶至。
王柏心道:左帅无须再等,北驱缓行,以纾时困。尹隆河战后,霆、淮、湘积怨甚深,三部各自为战,遂致彭毓橘战殁;以此看来,鄂豫战事,年内难平。左帅北上,招摇慑贼,霆、淮、湘三部之浑水,不可妄趟,免为他人作嫁衣裳。
左宗棠道:吾即率军北上,扼守潼关,控制河南之路;刘典一军出紫荆关,控扼捻匪由豫入鄂之路;高连升一军,溯汉江而上,由郧阳赴眴阳,阻捻由汉中入川。
王柏心道:为秦事不独在猛战,而在方略处置为远大之谋;欲成其事,必重其三,可保百年无事。其一,勿求速战,勿遽促战。必食足兵精,始可进讨。其二,贼中尤骁黠者,必诛之;然亦不能尽诛,俟其畏服请抚者,尽可招抚。其三,听立混村,勿与汉族杂处;简彼族良善者,使自相什伍,加之约束,无复阑出滋扰。
左宗棠道:先生教导,宗棠谨记;入秦戡乱,注定艰难。去岁,西捻由许州西上,绕过潼关、商州,越过秦岭,扑向华阴。陇州、分州之刘蓉军堵截不力,在华州被捻军击败,伤亡达七百余人。十二月,西捻逼西安,陕抚乔松年与刘蓉不睦,所部楚军三十营,粮饷不继,士无战心,遂又大败。捻匪飘忽驰突,兼善用骑;混匪坐地固守,熟稔民势,皆非一日一时可以剿洗。宗棠意,入陕剿匪,先捻后混,先秦后陇。
宗棠言罢,致函四川总督骆秉章曰:适值湖北捻军猖獗,湖北官军屡次战败。敝军在此,操练之余,兼及固守;一旦开拔远离,大局堪虑;然陕甘孔棘,不得不发。世人皆知,甘肃筹饷筹粮之难甲于天下,宗棠速即奏请吾皇,设局收捐,以广招徕,而裨粮饷。川蜀毗邻秦陇,捻逆若溢,必祸天府;惟望大人速筹粮饷以拯秦陇。
左宗棠率军北上,5月11日,抵达樊城,但见鲍超面色黧黑,肢体厥冷,病状确实。宗棠颇怜之。
鲍超急执宗棠手,相顾无言,惟有泪流。
李鸿章闻彭毓橘战殁,新湘军几近全覆,亦忧,急谓潘鼎新道:李昭庆之武毅军,合并善庆、温德勒克马队后,战力如何?
潘鼎新道:启禀李帅,昭庆在军严而有思,战守有法,与士卒同甘苦,甚得士心,逢战皆胜。
李鸿章道:涤公亦赞昭庆胆识均优,堪膺大任。然鹤章亦在军累年,战辄身先;江南匪灭,有功不居,归隐故里。
潘鼎新道:李帅避嫌不举,殊负鹤章兄上进之心。
李鸿章道:涤公屡言,吾两家门第太盛,人忌鬼瞰,处处皆是危机,时时皆伏祸胎。除去耐劳尽忠四字,别无报国之道,也别无保家之法。
潘鼎新道:李帅过虑,残捻不灭,祸患不至,残捻既灭,尚有外夷。霆、铭、湘三部皆颓,吾部是否火速南下,追围赖、任逆匪。
李鸿章道:不可!泅渡汉水不成,贼必回窜。鲍超霆军、刘铭传铭军连续鏖战,折损兵勇三四成,提督、总兵、副将、参将更是阵亡几十余,霆、铭二军战力未复之前,各部切勿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