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祥祯问以后计。
赖汉英道:“围城待变,困死匹夫。分兵四扰,以绝其援。”
石祥祯道:“困城不如急攻,笃定一处,厚集兵力,持续力攻,绵绵不绝,江妖必溃。”
赖汉英不置可否。
南昌危殆,咸丰帝再谕湘鄂皖苏各省督抚将军练臣,火速驰援。
湖南帮办团练大臣曾国藩奏曰:窃维军兴以来,官兵之退怯迁延,望风先溃,胜不相让,败不相救,种种恶习,久在圣明洞察之中。推原其故,总由平日毫无训练,技艺生疏,心虚胆怯所致。
湖南经去年贼匪围城,坚守八十余日之久。臣等惩前毖后,今年以来,谆饬各营将弁认真操练,惟长沙协副将清德,性耽安逸,不遵训饬,在署偷闲,养习花木;一切营务武备,茫然不知,形同木偶。现值粤贼窜逼江西,楚省防堵吃紧之际,该将疲玩如此,何以督率士卒!相应请旨将长沙协副将清德革职,以励将士而振军威。谨会同湖广总督张亮基恭折参奏,伏乞皇上圣鉴训示。
三日后,曾国藩又奏:臣查去年九月十八日,贼匪开挖地道,轰陷南城、人心惊惶之时,长沙协副将清德自行摘去顶戴,藏匿民房,所带兵丁脱去号褂,抛弃满街,至今传为笑柄。
今春该将由岳州回省,旋至常、澧一带查办土匪,所过地方,虽经贼匪蹂躏之区,尚复需索供应,择令所属备弁,购买花盆,装载船头。臣到省半年,每逢三、八之期,督率弁兵,齐集校场操阅,该将从不一至,实出情理之外。
臣面商抚臣骆秉章、函商督臣张亮基,本已会参请旨将该将革职。惟思此等恶劣将弁,仅予革职,不足蔽辜。
现在逆匪围逼南昌,湖南已调兵数百,拟往救援。臣两次接江忠源书函,嘱添募楚勇三千,现已次第募到,拟令升任知县朱孙诒及江忠浚、罗泽南、金松龄等管带,于日内启行,星驰赴援。
湖南本省防堵,亦在十分吃紧之际,惟将士畏葸,疲玩已成锢习,劝之不听,威之不惧,竟无可以激励之术。相应请旨将长沙协副将清德革职,解交刑部,从重治罪,庶几惩一儆百,稍肃军威而作士气。
臣痛恨文臣取巧,武臣退缩,致酿今日之大变,是以为此激切之情。若臣稍怀私见,求皇上严密查出,治臣欺罔之罪。
臣到省以来,惟查署理参将塔齐布,忠勇奋发,习劳耐苦,深得兵心。又有准补千总武举诸殿元,精明廉谨,胆勇过人,管带辰勇百人,操练日久,各有兼人之艺。塔齐布统领辰勇,与该武举同心努力,皆思尽忠报效。谨将二人履历开单进呈,伏乞皇上天恩,破格超擢。当湖南防堵吃紧之际,奖拔二人,冀以鼓励众心。如该二人日后有临阵退缩之事,即将微臣一并治罪。区区愚忱,伏乞圣鉴。谨奏。
1853年8月下旬,各路援军陆续抵达南昌。江忠源命罗泽南、金松龄围剿吉安小刀会,刘长佑、江中浚进占樟树镇。做出两犄角,拱卫南昌西、南。大局布定,江忠源随即反攻,冀里应外合,击溃赖军。
赖汉英识破,佯败诱进,两翼包抄,破江攻势。
战事胶着,罗泽南心急,求胜心切,率部夜袭,误入伏圈,伤亡甚众。金松龄督率后军,竟不救援。江忠源闻讯,出城应援,罗泽南方出水火。
江忠源道:“孤军犯险,焉知无祸?”
罗泽南笑曰:“兵行险地,火中取粟!”
江忠源叹:“独棋横行,惟公敢行!”
围城三月,赖汉英屡攻不克,杨秀清遂令撤军,又令赖汉英回京述职,再令石达开统领西征诸军,转攻安徽、湖北。
南昌围解,庆功宴开,刑部右侍郎黄赞汤赞罗泽南、李续宾血性,已开兵气之先。
江忠源道:湘人皆血性,罗罗山为吾等之楷模。
临别,江忠源、罗泽南叙旧。
江忠源道:“曾公兵练成否?”
罗泽南道:“潘铎病退,骆抚署湘,互不相容,几为绿兵所戕。曾公叹:时事方亟,臣子既不能弭大乱,何敢以己事渎君父。为避阋墙,曾公已移屯衡州矣!”
江忠源叹:“战事吃紧,生死一瞬,焉有饶舌勾心斗角之时间!”
江忠济私劝忠源:“命悬一线,城破身死!旁人皆不可指望。曾国藩,练兵半载,观望两月,兄作何想?此后,万不可如此突飞冒进。”
江忠浚亦附。
江忠源道:“曾公练兵,其兵为将有,将死兵散;循规蹈矩,不可奢望。吾只横刀立马,寻一丝之机,杀贼寇于绝地,拯家国出水火。”
南昌围解,朱孙诒、罗泽南等回湘归建。曾国藩闻罗泽南中伏惨败、金松龄竟不援救,大怒,立斩金松龄,以儆效尤,且曰:“今日兵事最堪痛苦者,莫大于“兵不相救”四字。虽此军大败奔北,流血成渊,彼军却袖手而旁观,哆口而微笑。此不成体统之事情,吾闻之必诛。“
国藩杀得松龄,涕泪纵横,招松龄弟,曰:“军令如山,不得不为!松龄之灵柩,吾必厚葬;纹银四百,吾之私财,烦请转送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