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除了甄佑才的喋喋不休,只剩一点细微布帛摩擦的簌簌声,裴江羡慢慢掀开眼皮,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女人。
蔺赴月吓坏了,眼眶里湿润润的,有种惊恐后的空茫感。
她的目光好似带了惊诧,从裴江羡的额头划到下巴,最终又回到了黑沉沉的眼睛。
他现在处在一种失血而苍白的状态中,白而疲惫衬得那双眼瞳更黑更亮,就好像雪原中白狼的眼睛,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两人无声对视,彼此眼中似乎都有什么说不清的情绪。
甄佑才毫无所察,还在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忙活半天在裴江羡的肩膀上打了个蝴蝶结,拍拍手满意道:“这就妥了,再好好养几日就能大好。”
顿了顿,他神神秘秘的低声说:“别担心,这毒本来是有副作用,但是我手艺高超,一定不会让你断子绝孙的。”
裴江羡咳了一声,无奈地拉上衣服,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有劳你了,我让那伽跟你去拿药。”
“我去吧我去吧。”蔺赴月自告奋勇,“那伽这两日照顾你都没好好休息,让他多睡一会儿。”
蔺赴月先一步掀开帘子出去,脚步有些虚软。
看她出去,本来已经起身的甄佑才又不急了,他心情好,颇有闲情逸致地朝裴江羡挑了挑眉。
“我一人能顶仨,哪需要她给我递东西啊?我就是让她进来看看你受了多大的罪,这样她才会心疼你不是?”
甄佑才洋洋得意,神神鬼鬼地拍了拍裴江羡另一边没伤的肩膀,“男人嘛,有时候就要会示弱,你越脆弱,女人越爱。”
裴江羡瞥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嗳……”甄佑才一副你还想瞒我的小表情,“只要蔺姑娘一出现,裴大人你的眼睛都快粘在人身上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裴江羡垂下眉眼,有半晌没说话。
*
夏里头天黑得格外晚些,从甄佑才那儿拿了药回来,黄昏的橘红色光辉才铺满天际。
蔺赴月将药煎好,端在手里小心翼翼推开了门,本以为裴江羡该睡着,哪知他正倚在床边看书,脸上仍旧苍白无血的模样。
蔺赴月皱眉,“怎么不休息?佑才说你现在气血两亏,多睡觉才能好得快。”
裴江羡掀开眼皮子看她,说话慢慢悠悠的,“疼得睡不着。”
蔺赴月登时心软了。
他是为了舅父受得伤,于情于理都是杜家欠他的。
她语气软和下来,将药碗递给他,“这药有安神的作用,你喝了吧,能安稳睡着。”
等了半晌没等到他来接,蔺赴月有些奇怪地看过去。
裴江羡紧蹙着一双眉眼,英挺的脸上罕见浮现了一幅没见过……类似于可怜巴巴的表情。
蔺赴月惑然,“怎么了?”
“手疼……端不起碗,拿不起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