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痛得厉害,动一动都撕心裂肺,她想半坐起来,可一动就觉得喉口腥甜,一股热流抑制不住地涌上来,禾善猛得一下扑到床边,呕出一口乌血。
她自己有些发懵,惊慌无措地看向甄佑才,委屈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甄佑才心软地一塌糊涂,皱着眉将她扶回去躺好,又用热帕子擦去她嘴边的鲜血,柔声安抚道:“别胡说,这是初期正常现象,等熬过去就会好。”
禾善闭了闭眼,缓过一阵眩晕才说:“我爹给我找过算命先生,他说我命中有大劫,而且很凶……当时给我爹气得,大棍子把那个瞎子轰出去了,”她声音越来越细弱,“现在想来,算命先生还真是有本事,如今劫难应验了,可不就是大凶。”
这番话颇有自嘲的况味,叫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甄佑才还没应声,又听见她哀哀怨怨地说:“我还不想死,一想到死了要埋在地下,有小虫子啃我的手、脸……我就怕得要死。”
她委屈得不行,一行清泪从眼尾淌下来。
“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报答我爹娘的养育之恩呢,还有美食……我都还没出过扬州……我怎么能就这样憋屈地死了呢。”
和善低声啜泣起来,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内尤为清晰,那哭声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佑才的心。
他几乎是下意识俯身半拥住她,用这个半分情欲都不带的拥抱温柔宽慰她,“别怕,我一定能治好你。”
然而贾禾善的病症与旁人很不一样,不知是体质的原因,还是疫病慢慢适应人类,变得更强更难以捉摸。
从出现病症的第一天晚上开始,禾善就开始连续不间断的发热,身上长出许多红褐色的斑点,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想梳一梳头发,却发现木齿梳走过时带下来厚厚一把乌发。
她就像那隆冬时节的老树一般,开始疯狂的落叶。
禾善半坐在床头,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上一撮头发,连有人推门进来都没听见。
“别担心,这是服药的正常反应,你就想象药物和鼠疫在你身体里打架,揪掉了你的头发。”
禾善将头发扔到床下,没接这句话,“我知道自己病得重,杜老太太没有我这样的症状,”她顿了顿,抬头看佑才时带了些郑重,“你别进来了,要是传染给你,扬州城的百姓可怎么办?”
甄佑才将清澄澄的鸡汤端起来,舀一口喂到禾善嘴边,“尝尝?”
禾善讶异,“哪里来的鸡汤?”
“你好闺蜜送来的。”
“闺蜜?”禾善疑惑,“我脾气不好,从小没什么亲近的朋友……蔺赴月?”
佑才点点头,“是她,她听说你病了,想进来照顾你,被我好说歹说劝回去了。”
禾善努了努嘴,“谁要她逞能,她从小就娇气,身子恐怕还不如我呢。”
佑才笑了笑,“我也是这个意思,我猜你不想她看见你最狼狈的样子,所以没让她来……今儿下午我们就搬进杜府后院,那儿人少也清净,很适合养病。”
禾善一把推开他的手,“我说着玩玩的,你真要抛弃我不管啦?搬去后院,谁给我送饭啊?我吃什么?喝什么?真当我喝露水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