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谢镇陵,也因这一声‘阿弟’,身子微微一震。
他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即便刻意去抵触,骨子里的兄弟血缘却被触动,让他瞬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来。
谢镇陵侧目看向落在自己肩头的手,炎热的夏末,云螭的手却泛着接近死亡的青白色。
手背上凸起的筋脉,都是黑紫色的。
良久后,谢镇陵的薄唇才溢出一丝冷笑,“云螭,你以为一声‘阿弟’,本公就会信你了?”
谢望舒是他们的亲娘,且还想要处处置他们于死地,他又怎会因为一个从未谋面兄弟的三言两语,就轻易信他。
云螭眼神一暗,破碎的眼底裂痕更深,他静静的看着谢镇陵,“不管你信不信,这一声‘阿弟’,从小就放在我心中了。”
“无论你是接受还是拒绝,明日,我都会按计划行事。”
云螭收回落在他肩上的手,将他慵懒松垮的衣裳拢了拢,只是比他大半刻的功夫,他看谢镇陵,也是看亲弟弟的眼神。
他们之间,除了都想占据阿霓的心,没有任何矛盾,甚至还有相同的敌人和仇恨。
他恨谢镇陵吗?不恨,只是嫉妒他,嫉妒他成了阿霓最终的归宿。
夜风流淌,他的声音缓缓沉浮,“你也恨谢望舒,不是吗?”
“幼年时我也曾一遍遍的想,为什么她能这么狠心,老夏却叫我不要恨她,说她公主之尊,为了大虞甘心千里和亲,沦为西鸠皇室的玩物,连你我的出生,她都是被逼的。”
“她憎恶你我,只是因为她憎恶西鸠。”
“这些话,那些年老夏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边说,慢慢的,我好像也不恨她了。”
“女子于世艰难,她更难,后来,我一次次的给她找借口,自欺欺人的想着她或许心中也是不舍难过的。”
“偏偏在我原谅她的时候,她用一把大火将我所有的幻想烧的烟消云散。”
说及此,云螭连眉眼里都是难以抹去的痛苦,“你可知道,今天那场鸿门宴,她给我下毒了。”
“酒里没毒,菜里没毒,一切用的东西都没毒,毒在她的手心。”
“她一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明知她是虚情假意,却贪恋起了从未有过的母爱。”
“她的手明明是有温度的,轻轻捧着我的手,她说了很多抱歉的话,最后却是将掌心的毒药化在温暖里,一点一点浸透到我身上。”
“可笑吧?她将我当做了你,以毒逼迫我妥协,从始至终,谢望舒对你我都没半点仁慈。”
“就算你我重活一次,她也只想我们下地狱。”
谢镇陵眉头紧蹙,曾经他也无数次渴望谢望舒一星半点的母爱,到头来只换得她变本加厉的虐待,她一场开棺验尸,便已经将他们的母子情分彻底尽了。
他再也没有过肖想。
“比起大虞老皇帝,谢望舒才是暗中最大的威胁。”
“阿……”云螭看着谢镇陵,最喉咙的‘弟’字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变成了他的名字。
“谢镇陵,你当早做决断。”
他不信他,哪里肯承认他这个大哥?
云螭也未妄想过,他们虽是亲兄弟,一个却是大虞高高在上的陵王殿下,一个是西鸠的傀儡,他愿意跟他站在一起说话,已经是给他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