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

热血上头的情绪突然被浇了一大桶冰水，他当场愣住，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五条悟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什么？”

“哦，我说如果是出于男女之情的喜欢，那么我不喜欢你。”

她甚至更详细地说明了一遍，“我好像很久之前就强调过，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五条悟的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所以？”

“第一，你没成年，按照束缚还算是我的学生。我不搞师生恋。”

“第二，我认为你无法确定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情。”

五条悟舒了口气：“就这？”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那再过个几年，不就……

“这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只有一点——我不喜欢你。”

五条悟：“……”

五条悟现在确信了，那大概是心碎的声音。

白发少年猛得起身，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羞恼又气愤的语气问她：“……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不喜欢！我这么好，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好了！”

他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般细数着自己的优点，一边数还一边偷看六神凛的脸色，想要从她的眼里看见些许的动容。

“我有钱，家世显赫，还长得帅气实力也很强，性格、性格也很好……没有谁能比我更好了！”

可惜那双金色的眼睛不为所动。

小主，

六神凛只是点头，敷衍着他的激动：“你当然是最好的，在我多年前见过的那些果实中，只有你是最好的。”

这才是六神凛当初会答应把五条悟收为学生的原因。

她从来没否认过这一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乃至于她上个世界的所有人，没有谁比五条悟更好了。

“那现在呢？！”

五条悟委委屈屈地问她：“你只能有我一个学生！为什么现在又收了一个！难道在你眼中那个小屁孩比我更好？”

记忆恢复之后，五条悟想起多年前禅院甚尔在自己身前炫耀过，他知道六神凛对禅院甚尔的欣赏，此刻脑海中瞬间脑补出来很多东西。

——难道说，六神凛是想养一个和禅院甚尔八成像的替身来弥补遗憾吗？！

这次换六神凛失语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忍了忍，“我从没说过会有你一个学生。”

五条悟这下是真伤心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六神凛，半晌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很低很低地“哦”了一声。

六神凛突然说：“悟，在我遇见的所有人中，我主观认为你是最好的。”

“但你不喜欢。”

“对，我不喜欢。”

“为什么？”五条悟茫然地问。

“就像你喜欢吃甜食不喜欢吃苦瓜一样，只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五条悟又眼巴巴地看向她：“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一个苦瓜吗QAQ……”

“这只是一个比喻。”

六神凛突然笑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是苦瓜的话，那其他人就绝对不可能是西兰花。”

五条悟：“……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凛你的比喻还蛮抽象的。”

和六神凛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他姑且了解六神凛的喜好，知道她最倾向的蔬菜就是西兰花。

在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西蓝花”之后，五条悟的心情也很诡异地好了起来。

他又瘫下来，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随风飘荡的光秃秃的柳树枝。

“我恨你。”

五条悟依旧平静地说。

六神凛也靠在椅背上，随口说他：“你的爱恨真是切换自如。”

“我喜欢你和我想杀了你有什么冲突吗？”

他不转头，用六眼的视野偷偷看她，嘴里恶狠狠道：“坏女人！”

六神凛：“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怎么至于得到这样的控诉。”

“不错是指拿我的尸体套赏金吗？”

“你也杀过我好几次啊，我的赏金可比你的高多了，你带着我的尸体去套赏金，一次就回本了。”

“我那是不想吗？!”

五条悟猛得看向她：“谁会做那种事啊！”

现在他都做不出这种事，更何况小时候那个道德水准更高的自己。

六神凛摊手：“那没办法，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五条悟噎住。

随后故作凶狠地第三次强调：“我恨你！”

“知道了。”六神凛冷不丁提出建议，“现在你要是反悔了，依旧可以带着我的尸体去换赏金哦。”

“……什么？”

五条悟当场定住身形。

他一卡一卡地转头看向六神凛，正对上她言笑晏晏的金色双眼。

那双眼睛中带着凉薄的笑意。

“我说……”六神凛缓缓启唇，“你可以试试，说不定现在你已经可以成功杀死我了那？”

那双金色的眼睛中藏着黎明和黄昏的霞光、无边的寂寥、还有一个带着蛊惑意味的深沉漩涡。

五条悟看得愣住，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恍惚看去，像被摄住心魂般轻声答：“……好啊。”

再回过神来时，场面已经失控了。

新鲜的血液随着指尖慢慢流淌而下，五条悟骤然回过神，猛地从记忆中扒拉出想逛的内容。

……他想起来了。

记忆如尘封在灰尘里的饼干盒，终于得见天日，他从里面捞出一点东西，想起自己第一次杀死六神凛的情形。

那是一个温暖的夜晚，时间流淌地缓慢，她在沙发上织着东西，桌面上还摆放着没吃完的甜品。

他拿着钩针，是六神凛给的钩针，然后同样也是这般看向了她的眼睛。

只是看向了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

思绪就如同被棉布包裹般陷入空白滞涩的梦乡，而动作却不由自主……等回过神来，他已经遵照六神凛语言的驱使做出了违背自身的选择。

——他对自己绝无可能下得了手的人动手了，他杀死了六神凛。

一如往常,一如现在。

五条悟突然感觉很痛苦。

他心中的郁结无处消解，他只是茫然地看着那具身体的倒下，他看见现场迸射的、被自己的咒力痕迹破坏的草木与河流，又再一次体悟到那种茫然的悲伤。

芝麻没走远，看见这里爆发出【苍】的动静，又鬼鬼祟祟地挪了回来。

小猫咪瞅了眼死掉的饲主，又瞅了眼神思恍惚的白发少年，最终扒拉着他的裤脚慢吞吞地爬了上去。

小主，

小猫伸长了脖子。

“你哭啦？”

五条悟回过神：“没有。”

“哭出来吧，我想看。”

“芝麻你怎么和凛一样恶劣啊。”

“别这么说嘛。”小猫咪伸出前爪安慰他，“三百三告诉我，饲主的赏金已经在封印解除后飙升到六十亿了。”

“现在经济不景气，难为那些人可以拿出这么多钱，小悟你可得记得换赏金啊。”

五条悟指着自己：“我是那种人吗？！”

芝麻点头：“知道你不是，但换个角度想，你要是不去换赏金，饲主的死不就没有价值了吗？”

它在六神凛尚且温热的尸体上蹦跶了下，“你要是有心理负担，那换来的赏金你可以不要，直接把钱全部都转到饲主账户上就好了，她肯定会更爱你一点的。”

于是五条悟的态度突然就扭捏了：“这、这不太好吧？”

芝麻嘿嘿一笑：“信我，包好的。”

五条悟：“可是我刚刚才杀了她……”

“哎呀你不要犹犹豫豫的，信我，饲主的愿望就是想死，你杀她就是在奖励她啊！”

“不要把凛说得这么变态、这么M好不好！”

芝麻急了，口无遮拦道：“可她就是啊！”

五条悟：“……”

五条悟战术后仰，猛地“嘶”了一声。

芝麻强调：“赏金啊小悟！”

“可是……可是老子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啊！”

“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猫咪一抬手，“你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帮你换赏金，比如小杰。”

“可是杰比老子的道德水准……呃，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比老子更道德一点点，他怎么可能做的出这种事啊！”

芝麻沉思片刻。

“那没办法了。”

小猫咪如是说，“你看到前面那条河了吗？”

五条悟顺着小猫咪前爪指示的方向看去。

“看到了，怎么了？”

“把饲主丢下去。”

五条悟：？？？

小猫咪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不想成为谋财害命的杀手，那你只能成为一无所知的良民了。”

“这里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会有人围上来，你想好怎么解释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新鲜尸体了吗？”

五条悟犹豫了下，不确定地回：“……因为刚死？”

“重点是尸体不是新鲜啊混蛋！”

小猫咪抬起前爪猛打他的脑袋，黑白色的爪子几乎挥舞出残影。

一边打还一边骂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对普通人世界很了解的家伙，别见多了尸体就对生命没有敬畏心了啊！”

五条悟默了一下。

五条悟深沉道：“那我还是去换赏金吧。多少钱来着……六十亿？”

“没错。”

“凛大概什么时候会活过来啊？”

“估计两天内，所以我劝你快点。”

五条悟猛地起身：“那确实该快点……”

然后转头看向小猫咪：“凛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