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心狠,还得是杜相爷。
张甲臣心中暗自感慨:旁人都是拿对手开刀,杜沛良倒好,就连自家手下官员也不放过。
不等圣上开口,杜沛良紧跟着说道:“圣上登基至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国库从未充盈。头几年不说也罢,如今诸事平定,却依旧如此,谁之过?非臣之过。”
圣上脸色骤变,斥声道:“爱卿这是在指责朕?”
杜沛良毫不畏惧,坦然道:“君有过,臣自当劝谏,此乃微臣之责。”
面对两朝老臣,圣上尽管气愤,却依旧为其保留几分颜面,克制着心中情绪,冷哼道:“朕倒是不知,爱卿何时成了御史。”
杜沛良明白圣上言语中的提醒,却是不管不顾,肃然道:“人恒过,然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嘭。
圣上猛得一拍书案,喝声道:“大胆。”
张甲臣亦是为杜相暗自捏了把冷汗,心中默默接过其未说完的话语: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这句话出自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讲的是忧愁患害使人生存发展,安逸享乐使人萎靡死亡。
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大安,何至于此?张甲臣偷偷向杜相使了个眼神,期望其能够明白。
杜沛良视若无睹,行了一礼,开口道:“国库虽不至于空虚,可亦是未曾丰盈过,这是事实,圣上如何不正视?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
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般浅显的道理圣上自是明白,只不过难止心中不适情绪,稍稍缓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你既提出此事,想来是有解决之道,说与朕听。”
杜沛良正色道:“节用裕民而善臧其余,方为足国之道......简而言之,无非“开源节流”四字。”
圣上继续追问道:“何源可开?何流可节?”
杜沛良回答道:“海上贸易可开,宫中用度可节。”
圣上蹙眉,沉声喝问道:“你是要朝廷行商贾之事?”
杜沛良当即回应道:“商贾之事,亦是天下之事。”
圣上久久无言,不自觉摩挲着左手扳指。
杜沛良紧跟着道:“圣上可知海运之利几何?海船往返一趟,其利可抵寻常县地一年税收,耗时不过三月,此仅一艘海船之利。”
圣上开口道:“当真有如此巨利?”
杜沛良笃定道:“据老臣所知,京中最早开始海运之人乃是葛家,至今所获财富之总和可抵得上数个国库。”
“葛家?”圣上转头看向一旁老奴,开口道:“你可是听过?”
张甲臣回应道:“回禀圣上,老奴略有耳闻。据老奴所知,葛家乃是京中富商,与朝中不少官员、乃至皇亲都有往来。”
圣上冷哼道:“生意都做到皇家来了......这个葛家,是谁在背后为其撑腰?”
杜沛良接口回答道:“据老臣所知,葛家背后不止一人,就连瞿家也牵涉在内。”
瞿家乃是皇后的娘家,也是安王的舅家。
先是工部,后又扯出葛家,此举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背后的深意。
只不过,杜沛良真的会在此时选择站到纯王阵营吗?
圣上思考之余,缓缓开口道:“海运之事,待明日政事堂再议,至于宫中节流......传朕旨意,今日起宫中用度缩减一半,以为表率。”
三省之外,另有秘书省、内侍省,殿中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