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糊涂了,那些人在喊什么。她本来对此漠不关心,但是那些人的声势浩大,想不引起她的注意也难,而且那些人看上去都很年轻,外表穿着体面,不像是一群充满危险性的暴乱分子,星际警察们对他们的抗议也没有做出大的干涉,只把他们分隔在了警戒线外面,任由他们振臂高呼。
她突然之间觉得,这幅场景有些似曾相识,那时候她刚从地城区里上来,在约翰森博士接受审判的最高法院外面,也有这么一群年轻好斗的抗议群体在法院外面奔走呼告,发放传单。
“你的影响力可真不小。”古迪走到沈酒身边,试图玩了一把幽默的揶揄,以此缓解她即将进入监狱里的紧张情绪。
沈酒:“你是指战争机器的影响力?”
“都是一样的。如今你是唯一存活在世的战争机器,你在得到帝国英雄一样的关注。现在却是身为帝国罪犯站在这里。”
唯一?
沈酒嘴角浮现淡淡的轻蔑,她可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同伴。
古迪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目光沉重地看着沈酒:“沈酒,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我的上帝在考验我,希望他给我的指示是对的。”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HRAC,人权行动中心的成员,那是一个近几年内快速发展起来的非官方人权组织,创始人和成员都是一批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致力于解放全人类。口号喊得很大,要为人类争取正当合法的人权。”
沈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夜间的风有些冷,帝国快要入冬了,广场周围的绿化树都枯萎了,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走入帝国监狱,是否预示着她的前景将充满一片“肃杀”。
古迪无意间提了一嘴:“这个组织的人最近在打一场很大的官司,把莫瑞思家族搞得很火大?”
“莫瑞思家族?”
沈酒皱眉看向他,听他说道:“莫瑞思家族旗下的深岩公司在N538星球上非法绑架虐待滥用劳工,原本打算用丰厚的赔偿堵住那几千个劳工和他们家属的嘴。但是这个组织的年轻人很了不得,一个个去说服那些劳工不要和解,坚持上诉,竟然组成了两百多人的原告起诉团。如果胜诉了,深岩公司很可能面临破产解体的结果。”
深岩公司面临破产解体?
闻言,沈酒恍然大悟,脑海中串联起来了一根线,阮桃曾说过李·莫瑞思组建了新的实验项目,地点却很神秘,难道就是因为深岩公司处于沦陷被攻击的漩涡里,所以他才换了个壳子,转移阵地,一切变得合情合理了。
沈酒朝那些示威呐喊的年轻人看去,心中扬起一股敬佩之意,这些抗议者从体面的外形上就能猜出个大概,大约都是家世出身在中层及以上的。他们不继续沉溺在家族提供的优渥生活中,而站出来为下面的人发声抗议,联合对抗更强大的贵族。
这个世界的某部分,的确跟她以前想象的不太一样了呢。
忽然之间,她觉得吹在身上的夜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她低头笑笑,对古迪说道:“古迪,你最好给我安排一个好点的牢房,否则我不保证会让你彻夜难眠。”
古迪拍拍她的肩膀,接话道:“你可别住上瘾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见君主。如果结果如何,我都会来告诉你。”
就在外面那一道高大的铁墙要合拢之时,人群冲破了警戒线,蜂拥而来,沈酒站在即将合上的铁墙缝隙之间,听见了外面群情激愤的年轻人中,有一个嘹亮的声音冲破所有的喧闹声,高声呐喊:
“战争机器不是杀人机器!他们是我们的同类!他们是阻止战争的英雄!反对107法案!重审战争机器法案!”
紧接着,其他人跟着一起高喊起来:“反对107法案!重审战争机器法案!”
“反对107法案!重审战争机器法案!”
“反对107法案!重审战争机器法案!”
……
倒反天罡了,竟然有这么多人支持战争机器,还为她争取生存权和人权?
沈酒认出了最开始喊的那个年轻人,有过一两次之面的安德烈那个傻乎乎的贵族公子朋友,伊桑·霍斯特。
伊桑·霍斯特穿过星际警察的包围,冲到了即将关上的铁墙前,伸进一只手进去,抓住了沈酒的手臂,“你放心,组织里有一大票的人权律师,我们将会随时关注审判,绝不会让当年草率的法案结果重演!记住,我们时刻与你同在。啊……是你!是你!安德烈知道你在这里吗……!”
他知道。
沈酒用唇语回答了他,唇角带笑。
这一夜,沈酒在监狱牢房里很早就睡了,完全没有囚犯的烦躁不安,睡得很安详,她甚至想,早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就应该早点暴露身份。如同地沟里的老鼠活在阴影里,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光明正大地活在太阳底下,这种日子她过够了。
她自嘲地想,安德烈可以告诉他的父母,他的心上人是谁了。
负责24小时监控她的监狱人员对她一晚上安分守己的表现仍不能放松。
开玩笑!
那可是战争机器,暗杀别人就像杀死一只苍蝇那么简单。不是对监狱的安全警戒没有信心,那可是战争机器,必须睁大眼睛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但是,因为好奇来“看”她的监狱警务人员一晚上换了好几批,他们就像观察一种早已灭绝的稀有动物一样,透过监控器观察沈酒,哦,这就是战无不胜的超级人类啊,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