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见哑奴她叫我把乌云扯乱”
“喂呀……”
“抓花容脱绣鞋扯破了衣衫”
……
“猛然间又只见天昏地暗”
“絮都的怨魂鬼站立面前”
“打鬼,打鬼!”
灯光打在玉雀身上,这一刻他是玉雀,又是赵艳容。
丈夫被陷害,自己被迫归家,昔日千金小姐为了保全清白只能装疯卖傻。
随着戏词曲调层层展开,赵艳容的悲愤辛酸流水般扑面而来。
戏声隐隐飘出剧院,一群洋车夫蹲在墙角,用割好的纸卷了一点烟叶,昏暗的角落陡然亮起一点橙红。
剧院门口只有两个日本兵在把守——大抵是觉得乌城已经尽在掌握,才如此漫不经心。
“老大,你说着戏唱出来也是咱们的话,这小鬼子听得懂吗?”
“别说话!”那车夫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帽子,低声呵斥道,“待会儿注意指挥,配合里面的同志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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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先皇当年……指望江山外代,永保平安,谁知你这昏王贪恋酒色,不理朝纲……”
“我想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你一人之天下……”
玉雀在高台之上嬉笑怒骂,水袖翻转,人是戏中人。
台下人目光全聚集在“赵艳容”上。
台下两个侍者目光相接又快速挪开,两人缓缓走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另一边,枪声突然响起。
那群洋车夫愣了愣。
“老大,这……”
戴着破帽子的人也愣住了,这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地上已经有了好几个一样的烟头。
“行动!”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迅速传播,剧院里二胡锣鼓声像往年无数场戏一样喧闹着,台上人似疯似癫。
“怒气儿我把这云鬟扯乱”
玉雀扯下珠冠往台下一扔,打翻了灯台。
珠光闪闪的珠冠被扔到地下,同时一声枪响,台下突然爆炸,爆炸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熊熊烈火顺着桌椅窗幔开始吞噬。
枪声掺杂在爆炸声里,无情地收割着这些侵略者的性命。
尖叫声骂声哭喊声充斥着剧院,后排的人试图开门逃出去,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整个剧院已经是一片火海,这些在这片大地上肆虐的侵略者一个都别想逃过烈火的审判。
玉雀在这烈火中,如痴似狂,他脱掉外层的戏服扔到一旁,恍惚间胸口一痛。
“啊哈哈哈哈……”
眼前的烈焰滔天,他水袖一卷,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怒气儿我把这云鬟扯乱”
“气得我牙关儿火上眉尖”
“我手中有兵刃决一死战”
“把这些狂徒斩首在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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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茶馆。
“你听说了吗?那周家少爷把这东南一带的日本人都杀光了!”
“嘿!咱们海城人现在谁不知道这事!”
“冲冠一怒为红颜,千古名谈呀。”
“听说就要是周大少早到那么一刻,玉先生就能被救下来。”
“唉,都是命啊。”
“我听你们讨论,那‘玉先生’不过一戏子耳,你们怎么称一个戏子为先生?”
“阁下是外地来的吧?”
“您有所不知,那玉先生和他们戏班都是忠肝义胆之人,他们被日本人逼着唱戏,便干脆以身做饵炸死了那群小鬼子,快哉!快哉!”
“只是那周大少在瞧见玉先生的尸体后,便似疯了一般。”
“可不是嘛,听说当夜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打乌城,那些人还想留几个活口审问,结果都被杀光了。”
“怪不得周大少血洗东南,心上人都因为这群狗日的小鬼子死了,还就差那么一时半刻,要我我也得疯。”
“你可拉到吧,你有那本事吗?”
众人都哄笑起来。
…………
远处,战场尸横遍野。
周鸣擦了擦手上的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摩挲片刻,轻轻吻了吻。
照片上一对璧人,温润公子被高大俊朗的青年抱在怀里,对着照片外的人羞涩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