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宣轻轻颔首,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谆谆告诫与叮嘱,“谍者身在敌国,生活单调而危险,我们必须付给丰厚的报酬,否则他们不但不再继续搜集情报,反而容易出卖己方,让所有流风谍者陷入险境。”
“放心吧,不会的,”夏澜沨面色复杂,“哪怕我自己一两不要,也会留他们心甘情愿为咱卖命。”
“别,”周不宣笑道,“你若真的一两不要,长公主就不敢用你了。”
夏澜沨也笑了起来:“倒也是。”
气氛轻松不少,周不宣道:“其实,之前通漾和流风也都互派谍者,但……怎么说呢,他们看起来好像挺重视,但实际上又不是特别重视。”
夏澜沨自然愿意有话题和她多聊:“怎么说?”
周不宣谈这些的出发点却是,只有让他多了解,才有助于他的工作:“间事不密,则为己害。流风派往通漾的谍者有的被拔除,有的因为通婚不愿再回来,甚至还有个别人背叛倒戈。而通漾派过来藏在帝都的谍者,也是大部分被拔除,少量娶了帝都女子,烧毁所有情报,真正定居下来成为帝都市民。”
说到这里,周不宣有点想笑,“通漾谍者让流风两大军将一死一伤,流风派谍者报复回去,毒杀通漾左丞右相,左丞右相虽命大没死,但都落下病根,无法理政。”
“毒杀通漾左丞右相?”夏澜沨还是第一次听闻,“没被发现?”
“既然下毒成功,自然是没被发现,”周不宣摇头,“可惜撤退时没做好收尾工作,露了形迹,知道被抓后下场惨烈,当即服毒自尽。”
夏澜沨皱眉:“那通漾谍者呢?”
“害死伍将军的那个趁乱跑了,让白清野白将军差点送命的那个则被活捉,”周不宣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因为谍者的身份不能公然拿出来说,所以两国暗中交锋一个回合后,竟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夏澜沨也觉有些不可思议,张了张嘴,一时竟忘记该问什么。
“这也是我们着手新建情报司的原因之一,”周不宣道,“各国虽然都有谍者,但都没有专门的间谍机构~~哦,我的意思是,没有用来培养谍者、分派任务的专职衙门。”
“的确,”夏澜沨点点头,“你教给我的那些东西,老实说,有些我真是连听都没听过。”
他抬眸看着她,“周姑娘到底是怎么想出那么多绝妙好主意的?”
周不宣笑了笑,没回答。
周不宣,周不宣,之所以为自己改名叫不宣,就是因为重生在异世,有太多东西不能宣之于口。
对于她的避而不谈,夏澜沨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私人兴趣被勾得更加浓厚。
如此有才华的女子,竟甘心将自己放在幕后,和长公主一起为强大整个人界默默付出。
有幸得遇即使未在战场横刀跃马、也有气吞山河之雄心豪魄的两大奇女子,即便没有暗生的这份情愫,他也不会离开。
无论最后成不成功,他都想亲眼见证,亲身参与。
“商铺先按计划经营药堂,待时机成熟,再弄书屋和杂货店,”周不宣岔开话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咱们得平流缓进,步步为营,不能急,否则一步踏错,前功尽弃。”
夏澜沨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
周不宣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夏澜沨正要开口,百里钊从皇宫回来了。
她看了眼连忙起身行礼的夏澜沨,微微颔首,便道:“酒楼已被买下,这几天就在这里住吧。”
“好,”周不宣应完,转向夏澜沨,“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问?”
“是,”夏澜沨不卑不亢中带着恭敬,“既然两国谍者互被清剿,公主殿下怎能确定两国皇帝一国使臣有被刺杀的可能?”
百里钊看向周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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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问得……”周不宣轻笑代答,“既然只是可能,自然没有确定。不过,不同的谍者,其任务不同,能力不同,被发现的几率便也不同。隐藏在朝廷重臣或深宫帝王身边的谍者,不能被隐藏在市井小民间的谍者影响,更不能因此破坏大局。马走日,象走田,士官紧随帅两边,既要相互协作,又要各司其职,如何走,时机是关键。”
“我明白了,”夏澜沨抱拳,“多谢周姑娘解惑。”
“应该的,”周不宣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什么帮助,这几天可随时来这里找我。”
百里钊轻轻蹙眉。
夏澜沨应下。
待他离开,百里钊才不满道:“为什么许他随时来找你?没发现他刚才是明知故问拖延时间吗?”
周不宣笑而不语,坐下喝茶。
百里钊跟过去:“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他故意拖延时间和你相处,分明是~~”
“怎的如此不淡定?”周不宣打断她,脸上却依然浅笑吟吟,“不过是男女之间的好感,又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百里钊气结,“难道你还希望他能对你做点儿什么?”
“我没希望,但他真想做点儿什么,我也拦不住啊,”周不宣好笑道,“不是,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气什么呀?”
“我……我气什么,我能气什么,”百里钊黑着脸,“还不是怕他把你勾引走,让我失去左膀右臂!”
“我不会让你失去左膀右臂,但,”周不宣喝口茶,幽幽道,“也没人规定左膀右臂不能交朋友、不能谈婚论嫁增进感情吧?”
“什么?你……”百里钊呆若木鸡,如遭雷劈,“你们都、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你们、你们……”
她的双眼陡然瞪大,颤颤手指骤捏成拳,转身就要往外冲,“我要杀了~~”
“杀了谁?”周不宣起身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你的心腹,你的左膀右臂还在这儿,你想去找谁?”
女子双臂从身后环绕到胸腹间,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耳廓,百里钊犹如中了定身术般僵住。
“骗你的,我的傻殿下,”周不宣低笑着松开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是利用一下,让他死心塌地,为你披荆斩棘。”
百里钊慢慢转过身,见周不宣好整以暇看着她,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由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故意的!”
“恼成这样,是不是恨不得咬我一口?”周不宣斜斜坐下,懒散靠在椅背上,伸手指了指肩膀,“来来来,往这里咬,咬完我就说长公主殿下是狗。”
“……”百里钊瞪她几秒,气呼呼地扑上去。
周不宣没躲。
肩膀真的被咬出个牙印。
之后,那牙齿转移阵地,咬向她的脖子:“此人没有任何经验,你竟愿意花费时间培养他提督整个通漾,还敢说流水无情?”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周不宣被咬得脖子一缩,声音微颤,“这个道理,我的殿下不会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