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诛杀齐王
第一把大火,铲除异己。
宇文赟首先要整的人就是宇文宪。没有原因,生在皇家,天生就要学会权力斗争,不然自己随时可能死掉。这就是黑暗森林法则,一片丛林里出现异动,不管是敌是友,先开枪打死再说。生在皇家,皇权是最高诱惑力,我不管你想不想造反,你劳苦功高,这就是你必须死的原因,和你我的道德都无关。
宇文邕还没下葬的时候,宇文赟就已着手兑付宇文宪了。宇文赟在丧事期间的吃喝玩乐,只是一种表象,就是让对手失去警觉、放松警惕。看着宇文宪跪在宇文邕面前那哀痛不已的样子,宇文赟的后背其实是发凉的,谁知道这五叔是真哭还是假哭,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发动政变?
于是,宇文赟让长孙览总管军队,和郑译一文一武辅佐朝政;暗地里,让于智去秘密监视宇文宪等王爷。长孙览,在宇文邕扳倒宇文护中起到了很大作用,深受宇文邕父子信任。因为声音有磁性,是皇帝每次阅读朝臣奏书的传声筒,他也是顾命大臣之一,和宇文赟的关系很近。于智,开府仪同三司,于谨的五子,于翼的弟弟,继承了父兄优良的政治敏锐,宇文邕一死就选择了站队宇文赟。
也就是说,宇文赟除了给人富二代官二代的刻板印象之外,他是有自己的人格魅力的,有自己的班底、圈子和智囊团的。
578年六月二十四日,宇文邕下葬第二天,早朝。
宇文赟公开在朝堂上宣称:结束丧礼,全国恢复正常秩序。此言一出,朝堂哗然,都以为不妥,京兆郡丞乐运挺身而出:“三年之丧,不论天子庶人都要遵守。先王指定的礼仪,怎么能欺骗世人呢?丧礼规定,天子驾崩,要七个月下葬,为的是等待天下吊丧的臣民到来。现在,先帝才下葬,丧礼就停止了,国内的官员还在路上;邻国的使节也没到达。如此处置,吉凶难料;如此对待使节,实在是无礼。进退无据,臣窃以为不妥呀。”
这个乐运,就是当初对宇文邕说“太子是中等人”的乐运,北周官场着名的硬骨头,谁也不认,只认死理,这也是宇文邕对他欣赏的原因。
“迂腐!”宇文赟等得不耐烦了,因为乐运是三朝老臣才没打断他。等散朝后,宇文赟找来了于智等人。
“先帝丧事期间,齐王有什么异动么?”宇文赟冷冷地问。
“陛下,齐王倒是中规中矩,低调本分。”于智说。
“其他王爷也暂时没有异常举动。”长孙览补充。
“嗯,”宇文赟皱紧眉头,“这个齐王很棘手,怎么办呢?”
刘昉的眼珠子一直转来转去,然后把嘴角挤到了眼角下面:“不能坐以待毙,陛下,齐王虽然没有过错,但我们可以无中生有嘛。”
“陛下,我懂了,鸡蛋里挑骨头这还不简单?”于智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哦?有意思,朕明白了,”宇文赟笑了,又疑问,“可是,这件事必须毫无破绽,朕可不想背负残害忠良的名声。”
“那是自然······”刘昉笑着。
经过深思熟虑后,一向主意多的郑译这下开口了:“陛下,我们可以让宇文孝伯去做这件事,二人无冤无仇,都是先帝倚重的大臣,他如果肯出手,齐王就怨不得陛下了。”
“好好好,这个办法好,哈哈。”宇文赟大笑。
次日朝会散后,宇文赟叫来了宇文孝伯。
“如果你能除掉齐王,朕就把他的官职给你。”宇文赟面目狰狞。
想过这个孩子生性顽劣,但没想到他居然凶狠毒辣到这种程度!拜托,宇文宪是你的五叔耶,没有他,你老爹能灭掉北齐么?宇文孝伯当时就急了,赶紧跪下磕头:“先帝有遗诏,不许滥杀骨肉至亲。齐王是陛下的叔父,功高德重,国之重臣,陛下无缘无故地杀害他,那我就是不忠之臣,陛下就是不孝之子了。”
“嘿嘿,你起来吧,”宇文赟赶紧变了脸色,“朕只是试探你的忠心,这样的,朕打算册封齐王为太师,还劳烦你去带个话。”
“如此,那老臣遵命。”
宇文孝伯走后,宇文赟的表情严肃起来,嘀咕道:“这个老东西,哼!”
宇文孝伯对宇文宪传达了皇帝的意思,宇文宪知道这是皇帝的明升暗降。太师?什么玩意儿?太帅的大师么?听起来是三公之一,能比我手中的军权更重要么?这点把戏宇文宪还是知道的。于是,他很谦虚的表示了推辞。
“怎么办?宇文宪这个老家伙不上套。”宇文赟摊开手,看向郑译。
郑译咬咬嘴唇:“既然软的不吃,咱们就来硬的。”
“是呀,那就给齐王来个鸿门宴!”于智用手抹了下脖子。
随后,宇文赟又和郑译、刘昉、于智几人商讨了具体的谋杀细节。
二十八日,谋杀行动开始。
宇文赟召来了宇文孝伯,让他去给宇文宪传话,说是晚上和其他王公一起到大殿商议要事。宇文宪这就不能推辞了,也没多想就按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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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殿门,宇文宪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环顾四周,也并没有看到其他王公大臣,怎么回事呢?宇文宪还在迟疑,就听见一声“拿下”,长孙览指挥着隐藏好的甲士冲了出来,很快,几把锋利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时候,宇文赟缓缓走过来。
“冤枉呀,陛下,臣无罪!”宇文宪挣扎着。
“噢?可朕怎么听于开府说你有二心?”
“于智?”宇文宪这才想起来,宇文邕还没下葬的时候,这个于智总是鬼鬼祟祟地跟踪自己。
于智也现身了,很认真地向宇文赟再次汇报了宇文宪的罪行,都是一些子虚乌有、模棱两可的罪行,比如“居丧期间眼神不对劲”“家中疑似有刀剑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等。
宇文宪觉得好笑,直勾勾地看着于智,对于智的栽赃有条不紊地驳斥,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狂野而炽烈,毫不畏惧。于智有点慌张,不知道如何应对,郑译冷笑一声:“行了,齐王,以今天的形势来看,你说这么多有用么?”
宇文宪看了看宇文赟,宇文赟把脸转向天花板,一言不发。宇文宪知道了今天是必死无疑了,悲愤地把笏板扔在地上:“死生有命,我难道还想活吗!只是老母亲还在,感到遗憾而已!”情到深处,这个战场上英勇无畏的男人流泪了。
宇文赟也不装了,只是挥了挥手,于智拿出来早准备好的绢帛,放在了宇文宪的脖子上。宇文宪闭上了眼睛,再没有说话。在几个甲士的帮助下,于智用力一勒,宇文宪这个身经百战的战神,这个“北周五虎”之一,就这么轰然倒下了,时年三十五岁。
宇文宪,灭齐的首功之臣,让齐军闻风丧胆的男人,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了新皇帝手里。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宇文邕地下有知,他可能是既悲痛又无奈的。悲痛的是,宇文赟自毁长城;无奈的是,根基不稳的宇文赟要打造自己的权力帝国,必定就会除掉宇文宪。毕竟,宇文邕自己当初对宇文宪有过猜忌和怀疑。
接下来是宇文宪的党羽。宇文赟召来宇文宪的部下,让他们承认宇文宪的罪行,可宇文宪的罪行是无中生有的,怎么承认?王兴、独孤熊、豆卢绍等将军,铁骨铮铮,打死都不配合。好,既然死都不配合,那你们就去死吧。宇文赟下诏,说这几个人和宇文宪密谋造反,这一帽子扣下来,他们只有被处死了。
虽然宇文孝伯主观上不想害死宇文宪,甚至他还极力给宇文宪说好话,但实际上宇文宪是因他而死的,他被宇文赟利用了。宇文宪因自己而死,宇文孝伯后悔不已,在家中痛哭:“齐王呀,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这一招杀鸡儆猴很管用,宇文宪生前的下属用没有盖子的车把他的尸体载上,送出了殿门,然后纷纷洒泪而去;只有一人抚摸着棺木痛哭流涕,迟迟不肯离去,此人叫李纲。李纲是宇文宪的参军,任凭宇文赟怎么拷打,他以性命发誓,没有说过宇文宪一句坏话,情深意笃,让人动容,宇文赟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把宇文宪埋葬,随他自生自灭去了。
可见,宇文宪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很多人甘愿为他而死,这对宇文赟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消除了威胁,就要提拔自己人了。宇文赟任命于智为柱国、封齐公;长孙览被封上柱国、大司徒;郑译迁任内史上大夫,晋爵为沛国公,食邑五千户;刘昉等人也有封赏。
2.平定幽州
闰六月,宇文邕的死讯传到了北境,北齐流亡政府高绍义很是激动,他认为这是天助自己,复兴北齐的大好时机已到来。恰好,这时候的幽州大族卢昌期起兵造反,攻占了范阳,迎接高绍义。高绍义顺势而为,和阿史那库头一起发兵幽州;同时,高绍义派人通知高宝宁前往幽州汇合。
幽州之乱是宇文赟上台执政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棘手问题。宇文赟没有犹豫,第一时间派出了在外领兵的宇文神举前去讨伐。宇文神举双管齐下,自己带兵去进攻范阳卢昌期,派宇文恩截断路上的高绍义。
高绍义、库头并没有直奔幽州,而是试图袭击蓟州,以此和卢昌期呼应。宇文恩带领四千人去蓟州解围,却被突厥兵斩杀了一半;幸好宇文神举这一路旗开得胜,一举攻下范阳,卢昌期被斩杀。在清点俘虏的时候,宇文神举发现了一个人,大才子卢思道!
“卢先生你怎么在范阳?”宇文神举很疑惑。
卢思道一脸地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给宇文神举解释。自从北周灭齐,卢思道进入长安后,本来被宇文邕授予了仪同三司,按理说应该过上了大富大贵的生活。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母亲患病,卢思道不得已回乡探亲,而卢思道也是范阳卢氏,跟造反的卢昌期是同宗。
卢思道一介文人,只有满腔的复国热情,哪儿知道复国的难度呢?胜利了就是再造大齐的英雄,失败了,那可就是参与造反的反贼,等待自己的只有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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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卢思道的叙述和回忆,宇文神举表示当即释放他,并让他写了一篇北周剿灭范阳之乱的报告文。卢思道一气呵成,妙笔生花,宇文神举看后大为赞叹。有了宇文神举的保护,卢思道死里逃生,又重新回到了长安任职。
幽州都被北周收复了,高绍义、库头就没有了前进的动力,于是原路带兵返回。高宝宁带着几万大军奔赴范阳,在路上听说卢昌期已死,不得已只好撤退。北齐的这次复国运动草草收场。宇文神举转任并州刺史。
首战告捷,宇文赟心满意足。这时候必须趁热打铁,巩固自己的威信。
3.大刀阔斧
第二把大火,革故鼎新。
七月初一,宇文赟带领群臣去太庙祭祀;十一日,宇文赟又举行了祭天仪式;十五日,宇文赟任命小宗伯斛斯征为大宗伯;二十七日,宇文赟任命亳州总管杨坚为上柱国、大司马;二十八日,宇文赟尊奉生母李娥姿为皇太后。
八月初二,宇文赟在西郊祭祀;初八,宇文赟前往同州视察;十七日,宇文赟任命大司徒杞公宇文亮为安州总管,杨公王谊为大司空、襄州总管,赵王宇文招为太师,陈王宇文纯为太傅;二十二日,宇文赟任命永昌公宇文椿为大司寇。
接下来的几个月,宇文赟继续巡视各地,又任命了弟弟宇文元、叔叔宇文显官职和爵位。期间,宇文赟规定:百官向皇帝行礼时,都要遵行“三拜”之礼。长跪后两手相拱至地,俯首至手为拜,重复三次,谓之三拜。
可以说,宇文赟是深谙帝王之道的,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集权,为了把帝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除掉了宇文宪及其党羽,宇文赟很快就组建了自己的行政班子,贺若弼、高熲、杨素等这些曾经宇文宪的幕僚,他们选择了站队宇文赟。贺若弼因为老爹贺若敦血的教训,坚持少说话多做事,曾拒绝参与王轨对宇文赟的诋毁,宇文赟对他很有好感;高熲是有战略眼光的智囊,这样的人皇帝都喜欢;杨素以勇悍闻名,多次在灭齐战争中立功,也没参与过宫廷斗争,这样的人皇帝也喜欢。
虽然宇文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后人难免扼腕叹息;可对宇文赟来说,不听话的人再有才能也没用。帝王首先要的是对自己忠心不二的人,然后再把这些人培养成才也不迟,王谊、颜之仪、刘昉、郑译没有才能么?杨坚、宇文招、宇文盛、宇文纯也可以变得很有能力呀!至少这些人不是刺头,至少这些人现在是支持我的,这不就足够了么?
有了自己的人马,接下来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治理国家了。
十二月二十七日,宇文赟任命河阳总管、腾王宇文逌为行军元帅,南下进攻陈国。宇文逌,宇文泰第十三子。
579年正月初一,宇文赟宣布大赦天下,改元“大成”,按照之前的规定,皇帝和群臣都在朝堂上穿上了汉、魏时期的衣服帽子。这是什么意思呢?从“大成”这个年号就可以看出,宇文赟想有一番大作为、大成就,所以要有一番新气象,那就从穿着打扮开始,从头部署新的大周帝国。
首先是改变官职,宇文赟当场任命了四个新官职:任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申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随公杨坚为大后承。
长孙览宣读了任命书后,大家也不奇怪,这四个新的官职也是来自《周书》,宇文泰、宇文毓、宇文邕在位的时候,他们也是按照周代的礼制来进行改革的。从官名“右弼”“左辅”可以看出,这四个新官职就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相当于皇帝最信任的四个人。
越王宇文盛,宇文泰第十子,和那个跟随宇文泰征伐关陇、告发赵贵、跟随宇文宪伐齐的宇文盛同名同姓。前者是宇文泰亲儿子,没有什么出色的战功政绩,只是官二代;后者出身沃野镇军主世家,在宇文鲜卑的部落中地位崇高,和宇文泰是盟友关系,战功赫赫。尉迟迥,老熟人了,宇文泰外甥,攻占南梁蜀地第一功臣。李穆,陇西李氏三兄弟之一,曾在河桥之战救过宇文泰,多次参与东征北齐。杨坚,武川派元老杨忠之子,皇后杨丽华之父,宇文赟岳父。
“四辅”的人员构成,别有玄机:宇文盛,皇家嫡亲,没战功但关系最近;尉迟迥,皇亲,开国元勋,资历老有战功;李穆,关陇当地的实力派,开国元勋,战功赫赫;杨坚,功臣之后,姻亲,武川元老代表。“四辅”把外来的武川派、当地的关陇派、宇文皇族全部都照顾到了,很好平衡了各方势力。虽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毕竟各有各的利益。不难看出宇文赟的政治智慧。
“诸位爱卿,”宇文赟清了清嗓子,“先帝制定的《刑书要制》量刑太重,依朕看,还是把那些重罪全部赦免了吧。”
“啊,又要废止?”
“之前就废止过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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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讨论起来。
这时候,又是乐运挺身而出,拱手道:“《虞书》中所说的‘眚灾肆赦’,是说因无心的过失而犯罪的,应当宽恕赦免;《吕刑》中说‘五刑之疑有赦’,是说对叛刑有怀疑可以改为处罚,对处罚有怀疑可以改为免罪。我认真地查阅了经典,没有发现对罪行不分轻重,普天下一律大赦的记载。天子怎能几次施行非同寻常的仁慈,使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恶!”
“乱世用重刑,时移世易,现在大周国泰民安,难道不应该废止过重的量刑么?”宇文赟说。
裴政说:“陛下,法律的颁布执行,贵在恒久,这样国家才有威信,抛开量刑轻重不说,频繁更改法律,恐怕会让百姓无所适从。”
法律专家都发话了,宇文赟也不免思考了一下,但他一心想要改革,所以就笑着拒绝了乐运、裴政的意见:“就这样吧,我们先试试,看看能否以此来感化百姓。”
事实证明,受伤的总是理想主义者。宇文赟一刀切,把重刑全部改轻后,百姓开始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人越来越多。不是说中国的老百姓最老实、最听话么?我们往往有个认知盲区:没当官但很有钱的地主土豪也是百姓,他们往往和朝中官员有利益往来。对,敢违法乱来的也是这些有钱有势的地主。
所以,宇文邕的《刑书要制》其实针对的就是那些土豪劣绅,底层的穷苦老百姓他哪儿有那个能量、胆量去乱搞?很快,宇文赟认清了现实,知道了老爹的苦心孤诣,加上自己日常生活奢靡放荡,经常有大臣来劝谏,便另外制定了《刑经圣制》,以此威慑群臣和那些豪强,刑罚程度比《刑书要制》更加严厉。
这回,杨坚出来反对了,据理力争,劝谏宇文赟废止《刑经圣制》,但宇文赟并不听从,老子要整的就是你们这些大地主、大贵族。
权力就像毒药,谁用谁知道,一用就上瘾。宇文赟派遣刘昉、王端等人去充当耳目,暗中窥伺群臣,一旦发现有人说坏话或者犯错,立马就重罚。
老爹宇文邕才去世半年,宇文赟已忍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纵情于音乐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赏鱼龙变化等魔术杂技,连日连夜,不知疲倦;又选了许多美女充实后宫,增添了不少名位称号,无法详细记录;游宴酗酒,甚至一连十天不出宫,群臣向他启奏请示,都由太监转奏。
毕竟宇文赟才二十一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时不嗨更待何时?对此,王公大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为宇文赟的行为并无不妥。“四辅”位高权重,更没有任何动力去管皇帝这些小毛病。
“诸位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宇文赟一脸和气俯视着群臣,眼睛时不时看向刘昉、郑译,在心里盘算着下一个娱乐活动。
只有硬骨头乐运不信邪。京兆郡丞,也就是首都的副市长,小官一个,既然没有什么好失去的,那还怕什么?
这时,当着百官的面,乐运拉来了一副棺材放在中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奏折,开始噼里啪啦痛批皇帝:“一,天子近来对大事多独断专行,不和宰相辅臣一同商议;二,搜罗美女充实后宫,仪同以上官员的女儿不准出嫁,无论贵贱都对此怨恨;三,天子一进后宫,几天都不出来,官员们要奏事,必须通过太监;四,下诏放宽刑罚,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加严厉;五,武帝去绝浮华,崇尚朴实,驾崩还不到一年,而天子就竭力追求奢侈壮丽;六,百姓服劳役纳赋税,用来供养耍杂技演滑稽比角力的艺人;七,向天子献书中有错字,就被治罪,杜绝了献书之路;八,天空的星象出现了告诫的预兆,不能征求询问为善之道,修整实行德政。如果不革除这八件事,臣将见到周朝的宗庙颠覆了。”
骂完后,乐运不动如山,等着迎接皇帝的爆发。
宇文赟的脸色从红到绿,越听越严肃,直到最后忍无可忍:“大胆乐运!劝阻朕不要减轻刑罚的是你,责怪朕加重刑罚的也是你,岂有此理?来人呀,把乐运给朕关起来!”
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呼吸,杨坚、李穆等人旁若无人,低着头一动不动。乐运任凭侍卫把自己拖了出去。
“哼,怎么了,你们这些柱国将军、仪同三司位高权重,这会儿怎么都沉默了?”内史中大夫元岩走出了人群,一边走一边叹道,“汉献帝时的陈容愿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何况比干!如果乐运不免一死,我将和他一起去死。”
元岩叩头道:“陛下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乐运说的那么严重,乐运不顾死活,是为了求名罢了。陛下如果因愤怒而杀了他,不过正好成就了他的心愿,不如安慰乐运,显出陛下度量宏大。”
元岩的话,很对宇文赟的胃口,他一边听一边点头:“你的话,朕会考虑的,今天先到这里吧。”
次日早上,宇文赟特地把乐运召来,对他说:“朕昨天晚上考虑你所奏的话,实在是个忠臣。”随后,宇文赟赐给他御用的食物,却又将他免官。赐食物是表达自己的大度,罢免则是对他的不认同。
小主,
正月十二日,宇文赟又开始巡视他的帝国。二十六日巡视到洛阳的时候,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就下令以洛阳为东京,并安排几万人在洛阳修宫殿。同一天,宇文赟下令册封五岁的长子宇文阐为皇太子。正因为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地位卑微,宇文赟才要早点巩固他的地位;至于皇后杨丽华,宇文赟并不喜欢她,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
4.赐死王轨
在洛阳饮酒作乐的时候,宇文赟闷闷不乐,因为他想起了在徐州的王轨。
刘昉的脸上掠过一丝坏笑,阴阳怪气地说:“您还记得王轨么?”
“王轨这个老东西,朕当然记得!”
宇文赟摸了摸身上的伤痕,自顾自地说:“朕脚上被杖打的伤痕,是谁干的?”
“是乌丸轨、宇文孝伯呀,陛下。”郑译说。然后,郑译告诉了宇文赟王轨在宫中宴会时捋先帝胡子的事情。
往事历历在目,宇文赟的牙咬得咯咯直响。就是这个王轨酒后摸宇文邕的胡须,劝宇文邕废掉自己改立他人;就是这个王轨举报自己征伐吐谷浑时候吃喝玩乐,导致宇文邕对自己棍棒齐下;还是这个王轨,手握十万重兵,击败并俘虏了吴明彻等陈国大将。王轨呀王轨,你是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