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把杨昱带到了元颢面前,旁边的士兵们齐声高呼“杀”,以表示胜利的喜悦和对之前损失的五百兄弟的痛心。
元颢赶紧走上前去,将杨昱扶起来,拿出了皇帝的威严:“大家冷静点,杨将军是国之栋梁,不得已才跟随了元子攸的伪政权,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朕还请大家放过他。”
元颢说完又示意陈庆之,陈庆之上前来,元颢对他耳语:“杨昱出身弘农杨氏,是北方士族大家族的代表,如果他们能支持我们,咱们在北方就能快速打开局面。子云呀,你出身寒微,一路厮杀过来不容易,但你知道的,这是豪门贵族的天下。”
陈庆之不得不承认元颢说的对,但他用手指着那群狂怒的白袍兵,对元颢说:“既然杨将军是国之栋梁,自然可以留下来,但我们的血不能白流,必须要拿一些敌人的高层将领来开刀,才能平息大家的怒火。”
元颢看已经保住杨昱,他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有什么要紧的?他点头同意了陈庆之的要求。白袍兵先后拉出来魏军中37位将官,把他们剖腹挖心,分而食之,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陈庆之随即又陷入了一如既往的冷静之中,他对大家说:“现在尔朱兆、鲁安等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近在咫尺,他们远道而来,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能真正在荥阳站住脚跟。”
元颢一听陈庆之的讲话,佩服不已,他也发出了号召:“弟兄们,等你们击败了城下的魏军,朕亲自给你们斟酒庆功。”
很快,陈庆之带着三千骑兵埋伏起来。等鲁安、尔朱兆的部队出现在视野中,只听一声“杀”,三千伏兵一起冲出,很快将敌军冲垮。鲁安被俘虏,尔朱兆等人单骑逃走,先锋战败的消息传来,三十万大军一片恐慌,元天穆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陈庆之缴获了无数战利品,他们在荥阳城里展开了短暂的狂欢。元颢豪气冲天,他端着酒杯:“弟兄们,干了这杯酒,咱们洛阳见!”大家齐声说好,一路开挂走来,不由得他们不相信“制霸洛阳”不是梦!
次日,5月23日,白袍兵兵峰直指虎牢,这是洛阳最后的屏障。荥阳城破、元天穆先锋被挫败的消息一传到尔朱世隆耳中,他就慌了神,荥阳这座让项羽都叫苦不迭的坚城居然让陈庆之给攻破了,援军也被击败了,这不是人能干的事儿!
自己只是来虎牢做象征性抵抗工作的,要是真的上战场,那还了得?他顾不得收拾家当,也没给王罴、辛纂等守城将领打个招呼就跑了。辛纂出身官宦世家,之前和王罴一起死守过荆州。二位猛男决心战斗到底,保卫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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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尔朱世隆把荥阳城破、虎牢危急的消息带回了洛阳,元子攸急的都快跳起来。他召开了紧急会议,商量何去何从。
“陛下,咱们去长安吧,那里地势险要,可以有效阻挡梁军。”城阳王元徽说,他现在已经是侍中、大司马,凭借着自己的能说会道,成为了元子攸的头号亲信,被委任总理朝政。
“说道地形险要,难道虎牢的地形不如长安么?长安久经战乱,早已破败不堪。元颢之所以能屡屡得手,正是趁我们大军在外,现在最好的办法只能传檄天下,让太原王(尔朱荣)和大将军(元天穆)前来勤王了。”
说这话的是高道穆,出身渤海高氏,和高乾、高欢等同宗,曾经在萧宝寅的西北军中掌管过机要,他和高乾一样是元子攸的好朋友。元子攸听后,点头表示赞同,尽管他实在不想求助尔朱荣。
元子攸一行来到了河内郡(河南沁阳),一边让高道穆发檄文,一边让杨檦准备渡河的船只。杨檦出身正平郡(山西新绛县)杨氏,靠近河内郡。之前元徽在河阴之变中曾经得到他的庇护,元徽向元子攸推荐了这个好人。
杨檦确实是一个豪侠之士,愿意为朋友慷慨解囊,更何况是皇帝?一听到皇帝的召唤,二话不说就开始召集乡党准备船只。不过还没等杨檦见到皇帝,皇帝已经用破木筏北渡太行山了,去到了上党(山西长治)。
元子攸等不及了,因为元颢已经进入洛阳,而且对他发布了通缉令,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两个皇帝?
本来王罴、辛纂二位是打算死守虎牢的,可皇帝一离开洛阳,战士们斗志全无,自己是为何而战?皇帝都跑了,难道是为你王罴而战么?在陈庆之的猛攻下,王罴、辛纂只得投降元颢。
4.入主洛阳
5月25日,元颢入主洛阳,宗室元延明、元彧等人纷纷拥护他,元子攸之前的那些大臣们也改弦易辙,表示大魏合法的皇帝只有元颢一个。元颢改元大赦天下,认命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杨忠为直阁将军。
此刻的尔朱荣在干嘛?元子攸的使者杨侃、高道穆先后去晋阳找他,让他发兵救援,但尔朱荣面露难色,以兵力不足等各种理由搪塞。这个曾经以七千骑兵击破葛荣百万雄狮的男人,当然不是惧怕陈庆之。
尔朱荣只有一个盘算,他希望元子攸这一次彻底服软,跟着他一起迁都晋阳,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傀儡。当然,这种事情端不上台面,为了保证元子攸的合法性,维护自己在北魏的第一执政官的权威,他还是下令让元天穆向洛阳进军。
自从白袍兵从荥阳西进后,元天穆就一直尾随而来,他派崔孝芬、费穆等人进攻大梁(开封)、睢阳、虎牢等地,当地刚投降元颢的伪军,纷纷又换旗帜投降了元天穆。
这就要说到伪军的问题了。陈庆之一路高歌猛进,为什么军队没有越打越多,怎么还是那七千人?因为你这七千人名义上是来解放他们的,实际上就是外敌入侵。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南北分裂太久,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在陈庆之眼里,北方人都是蛮夷,在高度汉化的鲜卑人眼里,南梁才是未开化的国度。
也就是说,沦陷区的魏军他们对元颢这个暴发户并没有骨子里的认同感,他们只是暂时屈服于你的暴力之下,那些所谓的投降的几万、十几万人,元颢敢信任么?敢重用么?等政权稳定后,时间一长是可以消化的,但现在不行。
元颢在洛阳并没有闲着,他兵分两路,一路让元彧带队北上追击元子攸,一路让陈庆之东进去对抗元天穆。
北上的元彧遭到晋州刺史高欢的抵抗,尔朱荣很快得知了战报,他很气愤:“元颢这小子欺人太甚了,你以为本王真怕你?”他帐下那些豪杰纷纷请战,尔朱荣这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最帅气的男人,独孤信。
独孤信带着那战斗力彪悍的契胡骑兵,很快就将元彧击退,元彧退回洛阳,元子攸这下才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尔朱荣将元子攸迎接到河内郡。元子攸哭着对尔朱荣说:“太原王,再晚一步,朕再也见不到你了。”两人哭成一团。
东路的陈庆之又是势如破竹,一路上收复失地,他的闪电战炉火纯青,打得元天穆带着十几个人北逃了。
陈庆之再次收复了大梁、睢阳等地,夺回虎牢的费穆一看领导元天穆都跑了,没有了战斗的意志,最后投降了梁军。陈庆之等人这才算在洛阳站稳了脚跟。
费穆被陈庆之押到元颢面前。元颢对眼前这个人咬牙切齿:“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投降于朕?你忘记了河阴之变?朕没有忘记!”元延明、元彧等人也对费穆喊打喊杀。
洛阳那些存活下来的宗室、贵族、官僚没有忘记,就是这个费穆向尔朱荣建议,才有了河阴惨案。元颢在大家的支持下,将费穆斩首。
此刻,黄河以南大部分地方都承认了元颢的政权。洛阳城中传开了一首童谣: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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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得知消息后,眉开眼笑,他自己也没想过这次出兵居然能获得如此大的战果,他兴奋地让史官记下:庆之以数千之众,自发铚县至于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
白袍将军陈庆之的神话就这么在南梁的官方宣传下流传开来,七千人不远千里攻破敌国首都,何其壮哉!
这只是表面现象。
陈庆之的成功,离不开三个条件:1.尔朱荣的主力野战部队不在洛阳附近;2.河南一带的世家大族在元子攸和元颢之间保持观望态度,谁拳头大,他们就选择谁;3.洛阳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
陈庆之并不会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等武功,也不存在以一敌百的能力,要是真那么神奇,萧衍勒紧裤腰带也要给他七万人、七十万人,那必定能一统天下。
陈庆之攻占洛阳,实际上没有什么军事意义,更重要的是政治意义,也就是南梁刷存在感,捡个漏,告诉北方的这些蛮夷:咱们大梁才是华夏正统。
陈庆之的神话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观,是一场汉族人的造神运动,是一种带有自卑底色的傲慢,就跟推崇杀人魔王冉闵一样。当然,陈庆之的闪电战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仅凭这一点,他足以青史留名。
而这一切在元子攸看来,你元颢就是个卖国求荣的家伙;在尔朱荣看来,我就是打了个盹,你陈庆之就趁人之危,没什么了不起,洛阳给你用几天,我倒要看看你能蹦跶多久。
陈庆之与尔朱荣,两虎相争,必有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