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杜洛坦直奔首领的小屋。他没有预先宣布自己,猛地推开沉重的木门,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父亲,那些外来者……”他急切地喊道,但话语在嘴边停住了。
小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昏暗的气息。墙上挂着部落的旗帜,代表着酋长的身份。角落里堆放着加拉德的盔甲和武器,光亮的刀刃反射着微弱的光。厨房用具和其他日常用品被整齐地摆放在另一角,而平时第三个角落堆放的毛皮,却空空如也。
加拉德静静地躺在坚硬的泥土地上,身下铺着一块角马皮,另一块皮毛覆盖在他身上。杜洛坦的眼睛迅速扫过整个屋子,立即注意到母亲盖雅的身影。她一只手支撑着加拉德的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南瓜碗,轻轻地喂他喝着什么液体。
当杜洛坦推开门的刹那,盖雅和德雷克塔尔同时猛地转过头来。两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目光交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关上门!”盖雅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安。震惊的杜洛坦迅速服从,抬手关上了门。他走进屋子,两步之间,跪在加拉德身边,目光深切。
“父亲,你怎么了?”杜洛坦问,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加拉德轻轻推开冒着热气的液体,显得不耐烦。“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嘟囔道,语气虚弱,“只是累了。感觉就像死神自己在我身边徘徊,而不是德雷克塔尔,虽然……有时我觉得两者并无区别。”
杜洛坦的目光在德雷克塔尔和盖雅之间移动,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压抑氛围。两人都显得异常阴沉,似乎被某种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特别是盖雅,她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疲惫与忧虑。杜洛坦突然注意到,母亲的头发中竟然戴着在古尔丹来访时所佩戴的珠子。这些珠子在仪式结束后从未再次被使用过,今天却重新出现在盖雅的头发中。
一股寒意悄然袭上杜洛坦的心头。他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德雷克塔尔?”杜洛坦转向了那位巫师,语气中掩不住的急切。
老兽人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加拉德。“这不是我所知道的疾病,也不是伤口,”他缓缓开口。“但加拉德感到……”
“虚弱。”盖雅接过话,声音颤抖,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丈夫,仿佛在努力遮掩内心的恐惧。
杜洛坦的心跳加速,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父亲的虚弱并非只是简单的疲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不安,甚至让他感到几分绝望。原来,母亲坚持让他离开村庄三天收集柴火,恰恰是为了避免他在家中四处打听,不小心察觉到这件事的真相。
“这很严重吗?”杜洛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没有。”加拉德不满地嘟囔着,眼神中充满了倔强和不甘。
“我们不知道。”德雷克塔尔的回答打破了加拉德的否定,他低头看向地面,显得更加沉重。“这正是让我担忧的地方。”
杜洛坦的眉头紧锁,内心的忧虑愈发加剧。他环视一圈,突然抬起头,问出了压在心头的疑问:“你觉得这跟古尔丹说的有关吗?关于世界正在生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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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克塔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在消化这个问题。“也许,”他答道,声音低沉而充满不确定。“或者这只是小事。也许只是某种我无法认出的感染,可能会随着时间过去,或者……”
“如果这是一种感染,你一定会知道的。”杜洛坦打断了他,语气坚定,尽管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为什么如此确信。“灵魂们怎么说?”
“他们很不安。”德雷克塔尔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郁,“他们对古尔丹很不满意。”
“谁能怪他们呢?”加拉德突然插话,尽管声音虚弱,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力量。说完,他还特意向杜洛坦眨了眨眼,仿佛在鼓励他继续,但杜洛坦却感到一阵不安,父亲的神情、他的疲惫与虚弱,正是他一直忽略的警兆。整个部落都被古尔丹那绿色兽人的预言所震动,尤其是在这种不明的病症蔓延的情况下,显然是有某种灾难正悄然逼近。
盖雅和德雷克塔尔显然更为谨慎,他们不希望让加拉德再次出现在族人面前,而是希望等他恢复后再做决定。然而,杜洛坦无法忽视这些警告的信号。
他咒骂了一声,压抑着内心的焦虑。“我们在东南方一里处发现了陌生人的足迹。”他低声说道,尽量平复语气,“他们身上有血腥气。血很多,比狩猎时的杀戮要多。更何况……这是旧血。”
加拉德那湿润、充血的小眼睛在听到这些话时微微眯起,突然显得格外警觉。他撩起上面的皮毛,试图坐起来,尽管他显然已经很虚弱。
“多少?”他问,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的严肃。
首领的腿却软了下来,盖雅及时扶住了他。她的双手力量非凡,尽管如此,此时的她依旧显得有些苍老,仿佛整个世界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肩上。杜洛坦的心情愈发沉重,父母的虚弱和他们眼中的疲惫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要组建一个战斗队伍。”杜洛坦的话语清晰而果断,尽管他知道这并不容易,但他知道,在这种时刻,决策不能犹豫。
“不要!”加拉德的反应比预想的更为激烈,这并不是平时的怜悯和关怀,而是一种充满命令气息的拒绝,语气里隐含着深深的不安与恐惧。杜洛坦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这种深植于血脉的本能让他无法反抗父亲的命令。
但盖雅却没有那样的顾忌。
“杜洛坦可以处理这些不速之客。”她冷静地说道,眼神坚定,“让他带领战斗队伍。”
加拉德的怒火瞬间爆发,他用力推开盖雅,动作带着几分愤怒,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恢复一点失去的权威。然而,杜洛坦知道,这种愤怒背后藏着的却是深深的恐惧。父亲虽然怒不可遏,但他依旧感到无能为力。父亲一直是他崇拜的领袖,但此时,他却几乎是虚弱和迷茫的象征。
通常情况下,如果加拉德对盖雅如此无礼,母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击,以她那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强硬。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这一刻,盖雅的沉默让杜洛坦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也许从未真正理解过父母所承受的重担与困境。
加拉德缓缓地将药水喝下,杯中的液体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他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太在乎那股味道。他的眼神在杜洛坦、盖雅和德雷克塔尔之间游移,最终停留在儿子的身上。那一瞬间,杜洛坦看到父亲眼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决心、痛苦,甚至还有隐约的绝望。
“听我说,”加拉德终于开口,声音比平常更加低沉而有力。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权威,“如果我不去面对这潜在的危险,部落会认为我太虚弱。他们已经因古尔丹所说的胡言乱语而感到不安。如果他们认为我无法领导……”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用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接着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会带领这支战斗队伍,凯旋而归。然后我们将以胜者的姿态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向北方狼族证明,我能够保护他们。”
加拉德的话语铿锵有力,虽然他语气中的虚弱无法掩盖,但那股曾经作为酋长的威严仍然不容忽视。他知道,部落的信任正岌岌可危,而他作为首领的地位,也建立在他们对他领导能力的信任之上。即便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像年轻时那样高高在上,依然会选择在这种危险面前挺身而出。
尽管加拉德的逻辑无可辩驳,杜洛坦却全心全意地反对。他的目光在母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看到她眼中无声的请求,那一刻,杜洛坦的心猛然一缩。今天,盖雅不会和加拉德并肩作战——今天,她的眼中没有那种坚定和信任,只有深深的担忧。杜洛坦突然明白,这不仅仅是对父亲健康的担忧,而是对父亲能否安全归来的恐惧。
在他们的生活中,盖雅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丈夫可能永远不会回来。而这种无言的恐惧,杜洛坦在她的眼神中看得清楚——这一次,部落无法承受在一场可怕的战斗中失去加拉德,而盖雅,也不能承受失去她的丈夫和儿子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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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让他受伤,母亲。”杜洛坦语气坚定,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焦虑。“他不会……”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在喉咙中哽住。他知道,自己无法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无法阻止父亲做出那种可能导致他离开家族的决定。
然而,加拉德没有给他更多时间说话。只见他冷冷地打断了杜洛坦的话:“我们会将弱者流放,杜洛坦,”他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是我们的习俗。你不能保护我,也不能插手。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会接受它,无论是骑着我的狼,还是用自己的双脚走。”
加拉德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杜洛坦的心头。尽管父亲的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但杜洛坦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痛苦——他一直是部落的领袖,一直是坚强和无畏的象征,但在此刻,他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充满力量。
杜洛坦的内心感到一阵空洞。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即便是作为首领之子,他也无法改变父亲决定命运的权力。这个世界充满了血与火,充满了选择与牺牲,然而,他仍然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加拉德微微摇晃着身子,试图保持清醒,然而,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和力不从心。盖雅及时扶住了丈夫,温柔地将他安抚在身旁。那一刻,杜洛坦看到母亲眼中的疲惫与无奈,也看到了她对丈夫的依赖和不舍。她的双手有力地支撑着加拉德的身体,但她的内心却早已疲惫不堪。
加拉德伸手拿起那只盛着药水的碗,凝视着药液几秒钟,然后低下头,缓缓开始品尝。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杜洛坦,反而深深地注视着他。“告诉我你所见。”他用低沉的声音说,语气似乎依旧带着一种想要了解现实的迫切,“说说你在外面看见了什么。”
杜洛坦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痛苦,强迫自己把刚才的发现一一告诉父亲。他知道,虽然加拉德已不再是那个英勇无畏的首领,但他依然是部落的心脏。杜洛坦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静,尽管内心的波动让他难以自控,但他知道,这一刻,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坚韧与决心,以便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