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刚刚从他的渠道得知,安排楚后离开秦宫的计划失败了。
这令他怒不可遏,蜀山作为楚国高级情报机构,在熊元手中如指臂使,跟他父亲一样,暗中坏了他不少好事,怎么到他手里连个女人都弄不出来?
既然他们不给面子,那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坐在马车上疾驰回府,准备点两千私兵,血洗蜀山。
他刚下马车,管家就凑上来,低声说道:“王爷,相国府舍人李园求见,他让王爷看看这个。”
说着拿出一幅画像,上面是个看起来憨厚朴实的年轻人,眉眼间却与黄歇有几分相似。
“什么东西,拿走拿走!”芈子兰对黄歇的私生子并不感兴趣。
黄歇可以说是他在楚国唯一的敌人,如果没有他的反对,自己早就搞掉熊元,登上王位。
现在他私生子还想投奔他?他以为自己是做慈善的吗?
“王爷,你看这个年轻人的生辰八字,听说他的母亲侍奉过熊元,”管家提醒道。
芈子兰看了一眼画像左上角,那行用朱笔写下的八个字,算算日期正好合熊元从秦宫回来的日子。
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对管家道:“叫李园过来见我。”
没人知道他跟李园谈了什么,但李园却带着妹妹与外甥,在郢都最豪华的宾馆住下,再也没提起回乡下的事。
三天后,黄歇终于把积压的公务处理得七七八八,向楚国贵族们广发请帖,名义上是为了庆祝他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实际上是想与这些贵族们,讨论一下楚国的未来,接受被秦国管辖的事实。
上官家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芈子兰带着半个楚国朝堂,浩浩荡荡地跨进大堂,官职横跨文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一见面,芈子兰便对黄歇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相国大人,这次定要好好在家享享福。”
言下之意,官场上的事就别管了,捡回一条命就偷着乐吧。
原本两人身材都相当高大,不过大,夏天的,黄歇披着毛领披风,气势上略输了芈子兰一筹。
若是以前,他当场就会让芈子兰下不来台,不过现在,他还需要上官家的支持,于是让开几步道:“上官大夫,请坐,依本相愚见,享福这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次秦国助大楚,拒二十万魏军于寿春,实力不容小觑,我们何不遵循先王休战的国策,与秦国化干戈为玉帛,大家一起享和平盛世的福?”
芈子指了指头部,嘲讽道:“黄歇,你是不是在睢县被打傻了?我们楚国什么时候开始要向秦国妥协了?秦国愿意遵守协议,就让他们遵守好了,我们仍旧要建立我们楚人的王权。
如果秦国不满意我们恢复旧制,想要攻打我们,那是他们先撕毁协议。
如果他们遵守协议,春申君大人,你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黄歇早就预料到芈子兰的顽固,他提醒道:“上官大人怕是忘了齐国,一个时辰国都易主,江山改名换姓,我听说秦王这次秘密研发新武器,你认为他对寿春和郢都有多久的耐心?”
芈子兰脸色微变:“相国大人少吓唬人,我知道你被秦国人救走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命是秦国给的,忘了生你养你的楚国了?我告诉你,楚国的王权我定然要将它恢复,至于你,就好好在家歇着吧!”
“芈子兰,你想造反?!四十年前你机关算尽,无法登上楚王之位,四十年后你也休想!”黄歇声调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
双方护卫全都拔出佩剑,互相怒目而视。
芈子兰忽然哈哈大笑,转而恶狠狠地对黄歇说道:“今天我就要让诸位知道,到底是谁想造反!来人,带李园和他外甥上来!”
什么!黄歇如遭雷击,后悔当初念他忠心耿耿服侍自己多年,放他一条生路。
小主,
但他表面十分镇定,要看看芈子兰到底唱哪出。
只见李园穿一身簇新的绸缎深衣,宛如一个地主老爷一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着一个憨厚的年轻人,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
黄歇大吃一惊,不知为何,今天这个年轻人,竟有几分熊元年轻时的样貌。
在场的官员有不少三朝元老,看着熊元长大成人,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被镇住了,一个个心中都觉得太像了。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李园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故作高深地咳嗽了一声,朗声道:“诸位同僚,当年先王宠信我妹妹时,曾留下一件信物,许诺封她为后。”
说着,拿出一枚玉佩,质地洁白温润,岁月的痕迹并没有消磨它的光华,反而令它宝光内敛,一面刻着一个“槐”,一面刻着楚国浴火凤凰的徽记,一看便名贵之物。
“这……这不是怀王的玉佩吗?!怎么会会在这个市井之徒手中?!”
元老中有人认出了此物,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李园越发得意,高声道:“诸位诸位,当年怀王前往秦国时,便以玉佩为信,从齐国将顷襄王召回。顷襄王病重之际,又把玉佩交给了使者,让他们务必迎先王回国。
可以说,谁得到这块玉佩,谁就是下一任楚王。
现在,先王将这块玉佩交给了我妹妹,这不就说明,他当时打算让我妹妹肚子的孩子,成为下一任楚王吗?”
黄歇盯着这枚玉佩说不出话,他在顷襄王的身上见过,他时时将它佩在腰间,后来又传给了熊元。
可熊元决不可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李嫣嫣,他们是从哪来的?他向看芈子兰,对方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显然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那些元老们却有几分相信,黄歇这几年一党独大,藏匿王嗣的目的,可不就是想专权,他们纷纷向黄歇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黄歇一时有口难言,他冷静下来,现必须稳住形势,不能任由李园继续胡说八道了。
他高声道:“各位,玉佩可以仿造,事关重大,不能仅凭他一面之词,就混淆王族血脉了。”
“这还不简单,”芈子兰道,“只要我们开宗庙,上报天庭,由天庭验身,不就能确定他的血统了吗?”
黄歇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正要进一步阻止这场闹剧,只听芈子兰接着悠悠说道:“我差点忘了,李园可是你的忠仆,若有什么差池,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
他虽然命人给这个年轻化了妆,但令黄歇下不来台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他并不完全相信李园的说辞,验身很有可能发生意外,他必须把这坨屎先栽到黄歇头上。
元老们纷纷要求黄歇不许插手此事,当场给李园重新安排了住处,城南一所清幽的小院,并加派了侍卫,让芈子兰立刻着手宗庙祭祀,没有人再去理会黄歇。
只有那个年轻人的目光偷偷穿过了人群,看着黄歇,母亲告诉过他,那才是他的父亲。
他见过他风头无两,前呼后拥的样子,此刻他孤零零地站着,一脸焦灼地看着众人,失去了往日大气的神色,这令这个年轻人有些心痛。
他曾无数次偷偷看着他,他相信只要自己将身份小心隐藏,总有一天能侍奉父亲左右,在他风光的时,他这样想,现在他被众人抛诸一旁的时候,他更想。
可是他也清楚今天的事因他而起,他想反驳舅舅的话,可也没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围着舅舅问长问短,他也被晾在了一边。
他正鼓起勇气,打算跟父亲说几句话,这时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们推着来到门外,推上了两顶小轿,向城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