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任何浮空艇到不了的地方,天空城很容易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在诺亚军事学院的前院,周晓辰找到了阿列克谢提过的那座信号塔。这座塔是第一次星际战争前的造物了,但维护的很好,白色石料几乎没有发黄的痕迹。在塔的背面,有一架检修用的梯子,平日几乎只有维修机器人会从这里上去。
周晓辰抓住那架梯子,爬了上去。
塔很高,她爬了很久,直到手脚都有点酸麻了,才终于越过了“墙”。
阿喀琉斯的“墙”,不是通常意义上那种有形的墙——它是一层打在大气中的光幕,遮挡了地表,构造出虚幻的天空。
当我们提到阿喀琉斯天空城的时候,下意识会以为居民生活在“环”的外面,脚下是贫民窟,头顶是宇宙——反直觉的是,事实是反过来的:天空城居民生活在这个“环”的内面。
只有这样旋转产生的向心力才会把人压在“环”的表面,否则人就会被甩飞出去。
对于天空城居民,他们脚下是天空城,头顶才是阿喀琉斯的地表。贫民窟不是在下面,而是在天上。
这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一幕:头顶无垠的天幕是一层硬壳,是沟壑纵横的地表,贫民窟像地表的一条巨大的伤疤;而梦幻的、白色石料和金晶骨架搭建的天空城,只不过是脚下的一条狭窄的独木桥。
你夹在这二者之间,无论跌入头上的大地,还是跌入脚下的宇宙,都是一样地恐怖——这种恐怖甚至超过了“全景效应”。
周晓辰终于体会到了18岁的阿列克谢在这里感受到的震撼。这种震撼难以言说,混合了无法脚踏实地的恐惧,和对毁灭的预感。
如果周晓辰要在这座信号塔上,向天空城居民发出什么警告的话,她会说“不要越过墙”。
那层遮挡一切的光幕是对你心智的保护,一旦越过“墙”,就是离开了痴愚的洞穴,你将直面真相的冲击,并再也不能无知无觉地继续生活下去。
比赛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周晓辰以为众人会忙着跟家人通话,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有量子通信VPN,但却没有一个人在打通讯。
阿纳托利在算账,秦南树正跟强迫症一样反复核对星舰检修清单。
柳德米拉在读一本诗集——从周晓辰认识她以来,她就一直非常沉默。
说实话,绝大部分小队可能都不会接收一名精神状况令人担忧的队员,但周晓辰的队已经快凑不够人数了,而心理治疗是她完全没点过的技能——所以就这么着吧,相信同志!
跟对面帝国人的精神状态比,这才哪到哪!
奥拉仍然在学习,跟周晓辰的间歇性抱佛脚不同,学习是她的持续性行为。
林见星和阿莉萨在下战棋,谢东流在旁边围观——从他的眼神看出来他已经看懵了,就硬看。
这一刻周晓辰意识到,除了奥拉,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来这里都是瞒着家人的。
她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孤独。
除了她,这里每个人都有家人,但在这个面临生死压力的时刻,竟然不能跟任何人分担。她或许反而是这里唯一有人可以倾诉的——但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如同告别,而告别是她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