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天空,没有工业的污染,每一寸蓝天,都蓝得不可思议,每一缕白云,也都白如棉花,令人不禁想捧到嘴边来咬一口。偶尔飞过的鸟儿留下啼啭鸣叫的回声,在层峦叠嶂、枝梢交错的原始山林中,形成一片有声的画面,那么生动,那么美丽。
想到已经离开了陈郡,就像是从一场恶梦中醒来,因为那毕竟是陆宇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因遭人追杀而逃亡。以前从未想过在古代的战国会是这个样子,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危险,为了保命,要么就得做到最强,要么,就找个无人的地方,像马家沟那样的世外桃源隐居一生。否则,你就会任人宰割。陆宇已经下定决心,要先找到羸政,助他结束这分裂了几百年的局面。虽然已和章武结拜,但是自己必须找机会说服他,否则章武也许将会变成自己的敌人。
此时已经晌午,这是陆宇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天气最冷的一天。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出了楚国的边境,也不知道离大梁还有多久的路程。队伍沿江而行,陆宇不知这条江,是不是渭水的其中一条支流。在他们当中有一人,不时便脱离队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里,要过好一会才重新归队,然后便在西门候耳边细语,陆宇心想此人应该是个探子之类的角色。
西门候在那探子耳边交代了几句,那探子便又离开队伍,但这次却是有另外两一起策马往左前方驰去。等那探子三人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之后,西门候下令队伍停下稍作歇息。
下了马,便有几个人过来拉着马去饮水食草。另外几个人则七手八脚地取出青铜制作的炊具,生火做饭。
陆宇也学着他们,走到江边蹲下来,捧了把水洗脸。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西门候,便对他示以一个微笑。
西门候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说道:“陆兄可否将破军剑借与在下一看?”
陆宇心想,这西门候果然是看上自己这把剑了。没想到一开始自己对这把剑完全没有兴趣,现在却有人钟情于它。反正只是借看一下而已,于是站了起来,解下剑,递给西门候。
西门候左手握着剑鞘,嘴里啧啧称赞,说道:“剑鞘上的玄云竟如此精细。”随后右手在剑鞘上抚摸了一会,才移至剑柄处,“铮”一声,抽出了剑身仔细观看。好一会儿,嘴里才道:“果然只有越国的剑匠才能铸出此等好剑。”眼睛却仍然没有从剑上离开。忽然对旁边一武士道:“你,快过来。”
那武士不知他想干甚,又听西门候道:“把你的剑拔出来。”
显然,西门候作为上级所发出的命令,那武士自然也不会反抗,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剑,遥指西门候。
周围的武士都围了过来,准备看一场好戏。陆宇也好奇想看看西门候手里的这把剑如何发挥。连魏明姬也掀开了纱帘,看着外面热闹起来的这些人。
只见西门候右手持剑,双眼微闭,慢慢举起破军,指向那武士,突然双眼猛地睁开,嘴里喝道:“来吧!”那武士耍了一个剑花,刺向西门候。等到对方的剑尖离自己五步之处,忽然往右前方跃起,在空中回身一劈,正好劈在对方的剑身上。那武士被这一劈,长剑偏移了方向,但是却速度极快地以一个弓步稳住了身形,随着长剑的偏移,倏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熟练地利用了惯性给西门候来了一剑。而西门候正好落地,竟单手竖剑挡住了对方横削过来的一剑。
倘若是寻常人,哪有如此臂力。
陆宇看得清楚,西门候竖剑的时候,却是以剑刃去抵挡,竟也一丝不差地挡在了那武士剑上第一剑被劈到之处。
西门候手上用力,将对方的剑荡开,身前忽然暴起白芒,只听“铛铛铛”三声兵器交接发出的响声,那武士连退五步,手上所握着的,竟然已是一把断剑。
在场众人,这才发现那武士手中之剑已断。
“好!”十几个人同时爆喝,对西门候的剑法发出赞叹。
只有陆宇看得清楚,西门候五次与那武士交剑,每一次都是准确无误地劈在对方铁剑的同一处地方上,用了五剑,把对方的剑折断。陆宇当时能一剑将滕家武士的剑劈断,是因为用了双手握剑,加上章武的青铜剑本身厚重而锋利,但他却没想到章武送给自己的这把剑竟也如此锋利。而西门候则是以他那精湛的剑法,断掉那武士手中的剑。看完这几剑,陆宇不由冒出冷汗。若最初选择与西门候硬碰硬,那自己可能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
魏明姬也不由跟着喝彩。西门候这才满意地把破军剑插回剑鞘,耍了个潇洒的身姿走到陆宇面前,把剑递还给他,并说:“此剑果真乃难得的宝剑。”
陆宇把剑系回腰间,笑着说:“看得出西门先生也是爱剑之人。”
马蹄声响起。原来是与探子同去的那两个人。此时那探子却仍未归来,正在奇怪,却见那两人马背上挑着几只野兔,才知道这两人并不是去放哨,而是打猎去了。
此时也闻到了肉香,不知那一大锅是什么汤,飘着陆宇说不上来的味道,却令他食指大动,有点像狗肉,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酸味,却叫人闻了流口水,感觉得自己从未闻过这种肉香味,肚里的馋虫也开始叫起来。
西门候见到他那馋样,不由哈哈大笑,问道:“不知陆兄可知这锅里烧的什么肉?”
陆宇吞了吞口水,道:“请西门先生赐教。”
西门候嘿嘿笑道:“此乃豺之肉也。”
陆宇大骇:“豺狼肉?”
西门候笑道:“非也,此乃一种狼非狼,犬非犬,嗅觉异常灵敏之物,甚难捕猎,其味甘酸,食之可补虚劳,可攻坚积,可长气力,可消骨鲠。”见陆宇露出一脸讶异的神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三个月前,我随信陵君外出打猎时,才抓到七八只,经风干而制,这两只可是为了把公主迎回国,大王赏赐的。陆兄今天可有口福啦。”
听他这么说,陆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这顿野味。
魏明姬此时也下了马车,在两个婢女的陪同下徐徐走到他们身边,娇声问道:“二位谈得如此投机,不知是在谈论什么,可否与本公主一同分享?”
陆宇道:“西门先生正在向小弟讲述豺肉的功效,讲得令小弟垂涎三尺呢。”
西门候哈哈大笑:“陆兄见笑了。想必陆兄未曾进食过豺肉,故卑职只好献丑一番,其实这豺肉的功效,大家都熟悉。”
这里,几个负责炊事的武士已经为他们各端上一碗。
闻着有点酸,陆宇先喝了一口汤,只感觉入口有点甘,汤里又夹杂有枸杞甘草等药材,使肉汤甘而不苦,油而又不觉腻,唇齿间确是回味无穷。经过风干与秘制的做法,使豺肉咬起来仍有新鲜的感觉,软嫩滑口,美味之极。一连吃了两碗这美味的羹汤,陆宇还想再吃,但看那一锅却已经见了底,只剩下少许汤水,才不好意思再去添。这果真是一味诱人的美食。
这锅肉汤,也只是供应魏国公主、西门候几人,其他武士吃的只是干粮,可见这豺肉并非人人吃得起的。陆宇暗忖自己沾了魏国公主的光,才有此口福。
舒服地打了一个饱嗝,想着若直接往草地上一躺,懒洋洋地睡一个午觉,什么事都不用理,不用赶路,不用去魏国,那是多么写意的事情。
正在发愁古代没有可供剔牙的牙签,却听马蹄声由远而近,那个探子终于回来了。但陆宇发觉有些异样,似乎是在逃命一般,马才奔跑得如此之快。西门候也发现了些什么,站了起来面对那匹正在奔来的马,双眉紧锁。陆宇也跟着站了起来,跟着西门候走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探子的马一直奔到距离西门候身前十步才停下,陆宇终于看到那探子竟然满口鲜血,还在不停地溢出,整个胸前都被血染红了。
探子下了马,奔不到几步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西门候忙上前几步掺住他,才一扶起来,那探子的脚又软了下去,似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西门候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的人这才都发现了异样,全都围了过来。
只见那探子面露痛苦之色,像是极其艰难地才把嘴巴张了开来,从喉底发出一声“啊”,西门候怪叫一声,陆宇也同时看清楚了状况:原来探子嘴里的舌头竟然被人割去了!此时周围的人,也都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有人惊呼,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西门候怒道:“别吵!”然后吩咐人拿药来。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探子又呕出一口鲜血。拿了药的一个武士赶紧给他吃了一颗红色药丸。
西门候又问那探子:“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只见那探子发抖的右手,摸索着自己的衣襟,忽然猛地一发力,只听“嘶”地一志,竟扯下了一大片衣襟,然后艰难地平摊在地上,又发抖着往自己的胸口一摸,沾着自己的血,在衣襟上写起来字来。
只见他写的像是小篆,因为手的发抖,字写得扭扭曲曲,陆宇正发愁看不懂,却听西门候也看着他写的字,口中念道:“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