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战士们和马匹都开始出现了冻伤,还要继续追赶下去,这个汉人将军,只顾着自己的军功,也太不体恤我们底层这些胡兵了,就没人能够拦下他这种愚蠢的行为么。”
身边已经扶着马鞍准备上马的治元多闻言停住了动作,回首笑骂道:
“伊健妓妾,赶紧闭上了你那张臭嘴吧,安西将军心意已决,连庞校尉都劝不动,谁敢多言,再不上马,小心让将军的亲兵看到,将你绑在马尾后面拖着走!”
“他们敢!我也是在军中多次立下战功的人,这河西平定,还不是仰仗我们卢水胡的骑兵,几个小小的汉人亲兵也敢辱我?”
“呵呵。”治元多冷笑一声,指着伊健妓妾说道:
“你莫要忘记攻破表氏城那一天,在酒宴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汉人将军的心黑得很,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你,只怕你早就成了刀下亡魂,赚下的那一份军功赏赐也要给别人吞没了。”
当初的事情被治元多一提起,伊健妓妾的脸色顿时涨红,他喘着粗气,想起了酒宴上受辱、差一点没命的事情,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狠狠地又往草地抽了几鞭,才气呼呼地上了战马,跟随着前指的军旗方向,娴熟地催动了马匹。
容你在凉地猖獗一时,一旦。。。哼。。。
看过那杆又畏又恨的军旗后,伊健妓妾眺望着远方的苍穹,心里慢慢泛起了阵阵涟漪。
···
笼括四野的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草原上空的满天星斗也在远方隐隐闪现,迁徙逃亡的羝敕部落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先头的人马已经停下了坐骑,从高大的车篷内搬下毡帐、食物,准备扎帐饲马、生火进食了。
“大人,所有人都走了一整天了,是时候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了,睡一夜的好觉,等到明日白天再赶路吧!”
几个丁零贵族一同策马返回,找到了在后头催促着队伍前进的部落大人羝敕。
裹着皮袍、辫发左衽的羝敕冷漠听完了这几名贵族异口同声的话语后,冷哼一声,没有表示反对,但脸色还是流出了一丝不满。
这些贵族,在逃亡途中,还贪图一时的安逸,太不把自己这个部落大人的命令当一回事了。
“大人,实在是走不动了,就算我们能坚持下去,马儿也熬不住了。”
贵族们显然也察觉到羝敕的不满,一个青年贵族连忙苦笑着向羝敕解释说道。
“走吧。”羝敕没有接话,他猛地抽了一鞭子,胯下的坐骑就唏律律地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飞快地跑了起来。
既然几名部落贵族带领的先头队伍都已经停下了,羝敕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尽快下令让部众进食,同时给牲畜喂足草料,明日尽早赶路。
下了马的他,很快就有胡女恭敬地献上了冒着热气的食物。
作为丁零部落的大人,虽然还不可能像汉人的君主那样集大权于一身,会时常受制于部落的贵族和巫师,但是对于普通部众和奴隶而言,他无疑就是一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君长存在。
羝敕的心思不在食物,看着腾腾的白气,他出神了一会,心里泛出一种荒诞的想法。
这是从汉人那里掠夺来的粟、麦,连同肉干、野菜一同熬制而成的,在寒冷的冬天,这种制作麻烦的热食,比起寒冷僵坚硬的肉干奶酪来,明显更能够使得身体升温生暖。
也许,现在自己跟这些贪图安逸的贵族在用汉人繁琐的方式进食取暖的时候,那些汉人正在学着丁零人饮酪食肉,冒着严寒大风继续追赶。
可笑么,不可能么?
羝敕听说过很多草原上流传的故事,他知道,当年的匈奴人就是因为相信这种种不可能,才会在漠南漠北、在稽洛山、在金微山下败得一塌涂地。
要是暴风雪出现那就好了。
羝敕随手接过了食物,囫囵吞枣一样将它几口解决完之后,就站起身子,看着夜空已经消失的星斗暗暗嘀咕道。
虽然暴风雪对逃亡的部落人马有着巨大的威胁,可对于缺少补给、轻装疾行的骑兵而言,将会更加危险。
满天风雪,会让原本明显的车骑痕迹消失干净,也会让不熟悉草原的人马迷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只是这些,又岂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羝敕摇了摇头,下马的他尽管有篝火取暖,也没有在寒风中支撑多久,很快他就交付了守夜的事务,然后跟其他贵族一样,钻入了早已经有妻妾、奴隶暖好被窝的毡帐之中。
温暖的气息让羝敕倦意迅速上涌,倒在毡毯上的他很快就打起呼噜,闭着眼睛沉沉陷入到梦乡之中。
在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土生土长的北海边,还是孩童的他已经开始在部落里展露峥嵘,驰马狩猎,放牧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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