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娥打开了车窗,探出了螓首,看向了赶来的马超。
“怎么了?”
“这个送给你!”
在车边勒住坐骑的马超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件,在递到何娥的手中时,他突然反手握住了何娥的纤手,就这样含情地看着何娥,不发一言。
直到车厢中那个年长婢女发出强烈的咳嗽声后,马超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朝何娥点了点头,目送着牛车再次启动,碾过路上的雪花,继续向车中驶去。
平稳的车厢中,何娥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手中马超相送的物件,这是一件管身细长、两管五孔的乐器,形制与七孔汉笛大不相同,但何娥知道,这就是马超之前所说的羌笛。
与高大的胡杨树、无边的瀚海、会变化的湖泊、草原深处的花海一样,都是从马超口中说出,而她从小至今,都一直没有见到的东西。
年长婢女看着面带绯红的何娥和她手中紧紧握着的乐器,突然叹了一口气,哀声说道:
“娘子,你这一次可是犯了大错。没能让那个马家君子知难而退也就算了,竟然还跟着他骑马跑出了城怎么远,这怎么能行呢?事情惹得这么大,夫人肯定是知道了。”
何娥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事,而且只怕还会连累到自己身边跟随伺候的侍女,她此刻只能够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喜姐,我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想要见他。我也知道我这一次是越了分寸,只是当时不知怎么的,模模糊糊的,就答应他了。”
那名被何娥叫做喜姐的年长婢女一听到何娥如此一说,又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何娥也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
“喜姐,你年轻的时候,跟男子一起骑过马吗?你不知道,刚刚那种感觉,是——”
“娘子!!!”见到何娥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年长婢女只能够打断了何娥的话语,她将头偏向一边,冷淡说道:
“娘子还是想想,这一次回去,怎么应对夫人的询问吧!”
牛车辘辘,缓缓驶向城门,这一次,车厢里没有再发出声音。
回到家中,事态远比何娥预料的还要严重,不仅有自家母亲带着两名傅姆匆匆赶来,还有自家父亲,在送走家中的客人后,也一脸严肃地转入后堂。
“说吧,这些日子,你都去见了什么人?”
何父见到堂上母女二人在窃窃低语,心中顿时不喜,挥手让其他人退出堂外之后,他大步走了过去,沉着脸问道。
“阿母。”见到一脸严肃的父亲,何娥畏缩地靠近了自家的母亲,想要从她那里寻找女儿家的庇护。
“说吧,说吧,你阿父也是担心你的。”
“嗯。”听了母亲的话,何娥点了点头,重新看向父亲,小声说道:
“一位马家的君子。”
“哪个马家?”何父眉头皱起,似乎很不满意自家女儿这种藏藏掖掖的答案。
“他是前征西将军马将军的长子,名超,字孟起。”
何娥连忙补充说道,但何父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思索了一会说道:
“你所说的,莫不是从凉州迁徙来的马家吧?”
何母见到何父脸色不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虽说是从西凉迁来的,但听娥儿说,人家也是茂陵马氏的一支,算起来,出身也不算低了。莫不如见上一见,若真是个年轻俊杰,倒也——”
“胡闹!”何父严厉地打断了何母的话,他满脸阴霾地说道:
“你们这些妇人女子,又都知道些什么。那马家不过是一群西凉的粗鄙武夫,为骠骑将军所败,这才不得不投降王师。那马家家主马寿成,听说更曾经是凉州叛军的贼首,这等人家,又如何能够配得上我平陵何氏。”
说到这里,何父瞪了两人一眼,又借着补充说道:
“况且他们都是降将之身,最忌结党营私、私下勾结,行事无不需要小心谨慎,何氏乃是关中名姓,他们怎敢奢求高攀,我等又怎可自找祸端,给自己招惹嫌疑。”
“此子不可再见,以后不准你再私自出府,那些高门宴会这些日子也不可再去,先避过了这些嫌疑再说。”
“我——”何娥眼眶微红,急的都快流出眼泪,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才刚一开始,瞬间就变得比她所想的还要再糟糕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