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三千兵马,已经是韩遂临时能够抽调出来的全部预备兵力,原本韩遂还想用他们来作为突破阎行中军的奇兵,现在却只能够变成救火的预备队了。
在取胜已经有望的时候,骤然遭受这种全军战局的瞬间颠倒,这个又惊又急的老人整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但韩遂终究也是纵横凉地多时的豪桀强酋,他在强忍住咽喉间气血上涌的症状后,稳住心神对成公英说道:
“好,你务必要用这三千兵马,死死拖住河东的人马。给我收拢溃卒、收缩兵力的时间,敌军的中军、左翼还处于劣势,无法短时间内形成夹击之势,只要我等收缩兵力,就算无法挽回颓势,且战且退,敌军依旧奈何不了我们!”
仿佛是为了给视死如归的成公英鼓舞,又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激励一样,韩遂的声音越说越大,吓得拱卫在身边的亲兵下意识退了几步,但韩遂丝毫不觉,只有成公英敏锐察觉到了,一向少有失态的主公,此时此刻的声音已经夹杂着了丝丝的颤抖。
“诺!”
成公英身受韩遂重恩,心中已经存了杀身相报的心思,所以虽然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还是义无反顾,他下令身边的骑士举起中军的旗帜,大声激励着麾下的歩骑,转向就向着已经全数崩溃的左翼人马冲去。
“传令全军,且战且退,收缩兵力,向中军靠拢!”
成公英带着三千人马赶往左翼之后,韩遂所在的中军兵马瞬间变得寥寥无几。
但因为之前中军和右翼人马都先前压缩了河东兵马的阵线,所以尽管眼下河东的奇兵已经在韩遂军的左翼成功打开局面,而随后河东军阵各部也是进军的号角声、战鼓声交鸣响起,但是却还没有兵马能够成功冲杀突破到了韩遂跟前。
“中军和右翼还存在着明显的兵力优势,这一仗,我还输不了。”
韩遂这一次却是在自己的心中大声地呐喊道,他很努力地让自己苍老的脸平静下来,遍布皱纹沟壑的老脸让他在任何时候都更容易隐藏自己的心思和神色。
但他此刻在心中,已经恨透了办事不力的韩敞、望风披靡的羌胡大人,当然,最恨,最怕的,还是对面军阵的阎行,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此战竟然胜了自己!
韩遂军右翼。
当听到了后方刺耳的鸣金声的时候,阎规下意识地回了回头,很快他就看到了己方军阵那高高举起、快速摇动的令旗,这一次虽然没有奔驰而至的令骑大声宣告军令,但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要右翼人马收缩兵力,立即向韩遂所在的中军靠拢的信号。
己方明明占据优势,自己所在的右翼兵马已经将对面甘陵军杀得节节后退,只要再推进一段,并成功稳住阵脚,就能割裂河东军左翼人马和中军的联系,因为受限于地形,河东军左翼人马已经不能再继续后撤。
到时候,就是河东军左翼人马支撑不住,彻底崩溃的时刻了。
但眼看着战局要向这个趋势发展,中军却突然放弃了一直维持的猛烈攻势,转而收缩兵力,向中军靠拢,阎规心中隐约猜到了,这必然是战局出现了翻转!
身处千军万马之中,身边充斥的都是各种人马奔走、厮杀的声音,阎规无法像指挥全军的韩遂、成公英等人一样迅速获知左翼人马的情况,但他还是秉着一种直觉,策马奔向了自家父亲身边,悄声地对阎丰说道:
“大人,中军仓促撤兵、收缩兵力,怕是这大军的左翼或中军人马已经出事了!”
说到了这里,阎规紧盯着在军阵中指挥部曲,却依旧吃了不少烟尘,有些蓬头垢面的父亲,目光闪烁地说道:
“既然韩家很可能已经不能翻身,那接下来就是我们阎家翻身的时机到了!”
虽然这些时日,阎丰不让阎规接触到任何关于那个礼盒以及阎行的消息,但阎规心中却越想越有劲,他想到了也许这槐里大战,就是他们阎家翻身称雄凉州的机会。
若是他们这个时候能够反戈一击,投靠似乎已经反转战局、同为阎家人的阎行,那他们父子、衰落的阎家就如同攀龙附凤一般,要一步登天、青云直上了。
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计划,但阎规还是下意识地认为,阎行一定是在暗示他们,他是能够宽容以往族中争斗的过节以及其他阎家人的。
只要他们在关键的时候,表现出足够的勇气来。
可是,满怀激动的阎规看到的,却是自己父亲一双晦暗黯淡的眼睛。
难道盒子里面,不是关键时刻反戈一击的计划,难道自己这些天暗中猜想的,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