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占据优势的一方,指挥大军进攻的韩遂面临的压力则要比阎行少的多,他得心应手地调度后方人马,使其源源不断地加入到战线之上,对河东军的军阵进行步步挤压。
虽然年近六旬,但长时间站在战车上指挥的韩遂依旧神采奕奕,他此时充满了自信,心中对在这一仗中击败河东军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自己为了对付河东军,改变了以往在凉地对阵时常常以先以突骑冲阵的习惯,反其道而行之,派遣了大量手持大楯的士卒在前掩护,成功限制了河东军布置在两翼的弓弩手发挥远程射击的优势,大大减少了军中歩骑人马在冲阵时遭受的箭矢杀伤。
加上自己战前的变阵和加强两翼兵力,军争方略屡屡被化解的河东军,无疑已经陷入到了十分被动的境地中。
眼下看似河东军还能够维持住战局,但韩遂很清楚,在交战中陷入被动的军队想要挽回颓势有多难。
虽然河东军还可以通过出动预备队,补充战线上减少的兵力,顶住韩遂大军的轮番攻击,然后再寻机反击。
但全面处于劣势的河东军还是十分被动,只要有一处战线支援不及时,被韩遂的大军成功突破,那勉力维持的战局就会瞬间全面崩溃。
到时候兵败如山倒,就算阎行手中还有多余的预备队,也挽回不了败军杀将的下场了。
韩遂远眺着前方两军交战、杀声震天的战场,抚须微笑,心中虽说已经有了取胜的把握,但他依旧气定神闲,没有过分显露出心迹来,反而是秉着多年征战的经验,谨慎地询问从远处返回的斥候道:
“槐里城中的那一部敌军,可有异动?”
“禀将军,城中兵马并无动静。”
“好,继续哨探,传令监视槐里城的兵马不得懈怠,务必将城中敌军给我盯死了!”
韩遂自忖在正面的战场上对河东军已经有了取胜的把握,自然不会让侧面的槐里城出现异常状况,再来打乱自己的大军占据上风的攻势。
他看着己方如潮的攻势,得意地笑了笑,只是视野转到己方左翼人马的交战区域时,还是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羌胡部落虽然叫嚣得厉害,一开始的进攻势头也很猛,冲锋陷阵,一往无前。但是后力不济,一碰上河东郡的铁甲长矛和强弩硬弓,装备简陋的他们就死伤惨重,进攻的势头很快也随之停滞下来。
左翼的羌胡人马迟迟没有打开局面,最先冲锋陷阵的他们随着踟蹰不进,这个时候的左翼战线反而又变成了是落后于先后打开局面、占据优势的中军和右翼人马。
“这些各怀心思的羌胡大人,想必这个时候又在想着如何避免本部人马遭到重创,一面推诿避战、拒绝攻打坚阵,一面又极力怂恿其他部落上前冲阵。”
韩遂在心中暗暗想道,他看着左翼反复拉扯的战线,想了想,出声下令韩敞前往左翼人马督战,用战时的军法去约束那些散漫骄横的羌胡部落,迫使他们继续出力杀敌,不得躲避强敌,踟蹰不前。
眼下战局对己方有利,战意高昂的韩敞立功心切,之前虽然想要夺李骈右翼兵马指挥权的心思被韩遂看破,没有得到右翼人马监军的任命,但这左翼人马的监军一职也算差强人意,正可用来大展手脚。
他当即欣然受命,令骑兵高举代表韩遂的幡旄,这就想要拨转马头,带领亲兵赶往左翼督战羌胡部落。
看着韩敞立功心急的举动,韩遂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的本意是要左翼的羌胡部落死死缠住段煨的征西军,而不是奢望左翼的羌胡部落能够击败段煨的征西军,所以他又叫住了韩敞,在临行前叮嘱说道:
“你到左翼监军督战,可以使用战时军法处置几个畏战不前的羌胡士卒,以儆效尤,但却不可轻侮那些部落大人,他们其中不少人都蔑视禁令、骄横粗莽,我尚需恩威并施,驾驭其部众,你切切不可轻狂大意,坏了全军的大事!”
“孩儿记下了!”
韩敞眼瞅着这次能够立下大功的机会,正想要略施威严逼迫羌胡死战,心中对韩遂的叮嘱没有太过在意,表面上恭恭敬敬答应下来,手中的动作却一点不慢,立即就策马奔出,带着亲兵迅速赶往左翼。
看着韩敞带着人马一溜烟地跑向了左翼人马,韩遂这才重新将目光又投到了自己面前的战场上:
前仆后继的人马卷起了一阵阵烟尘,交战之处箭矢纷飞,血肉飞溅,长矛刺击贯穿了铁铠,刀斧砍剁在皮甲上,勇猛的兵卒嘶吼着冲锋,中了多箭的战马哀鸣着扑地,干草地上也被无数马蹄、皮靴、草鞋践踏出了下层的褚黄色土壤,但很快就又被人马的鲜血染成了鲜红······
韩遂手扶着车轼,看着厮杀惨烈的战场,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满怀信心的胸中又浮现出了一丝危机感,这些奋力搏杀、拼死抵抗的敌军,是真的已经技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