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郭嘉开始说道:
“袁车骑假借家声,收拢人心,这才能够从韩文节这等庸人手中赚的冀州,除了最初与公孙瓒争夺冀州外,其余灭于毒、击张燕、收幽州、败孔融,无不是以强凌弱、以大压下。”
“反观阎骠骑则不然,其人辗转一郡之地,征战四方,东灭张杨,西败李傕,南破张济,北服匈奴,多是以弱胜强、以小取大,明主智勇兼资,良臣猛将无不奋力,方才能够坐拥三河之地,奉迎天子,以至位极人臣,执掌朝政。”
“两者相较之下,嘉以为,阎胜于袁!”
听了郭嘉的话,王必可没有惊叹不已的感觉,他虽然觉得郭嘉的话说得有些道理,可内心却还带着一些不屑。心想着,这不过只是你郭奉孝个人的臆断,只怕全天下,会跟你想到一块儿的,没有几个人。
郭嘉也注意到了王必脸部有些不以为然,他并不气馁,又继续跟王必说道:
“嘉以为阎胜于袁,还因为阎骠骑今日之胜,乃是‘治胜’,而袁车骑今日之胜,乃是‘人胜’。当今天下,‘治胜’强于‘人胜’,能够平定乱世的,必定是‘治胜’。”
讲到这里,郭嘉看到王必还是不信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开始搜罗全身,掏出了几张纸张出来,口中说道:
“河东能够屡屡击破强敌,以弱胜强,个中的秘密,就在这里面,这些都是嘉白日在市井与贩夫走卒、商贾士民有意无意地攀谈,从中择机抄录下来的河东政令、军令!”
口中说着话,郭嘉手中的动作却忙个不停,开始给抄录下来的河东政令、军令分类汇总,并逐条分析起来。
“这是河东的屯田令、官盐铁令、禁酒令、劝农桑令、推行曲辕犁、翻车令,阎骠骑凭借河东一郡之地,转战四方,就是凭借屯田、官盐铁丰足军用,这才能够摧灭群逆、克破强敌。”
“这是河东的步战令、军屯令、存恤安家令,军令中严令临战,严鼓一通,步骑悉装,再通,骑上马,步结屯;三通,以次出之,随幡所指等,军屯则是解决屯田卒日常驻军所用军需,存恤安家令则使得河东将士无后顾之忧,战不旋踵,奋勇向前。”
“这是官吏考成令、废淫祠令、建学令、抑兼并令,河东能够政令大行、淫祠绝祀、文风兴起、豪强伏法,都离不开这些切中时弊、上下遵行的政令啊!”
“此外还有禁鲜饰令、禁绝火令、灭蝗令等,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善政。长史能够想象得到,这些都是在河东一郡之地首倡并且已经推行数载的政令吗?”
“···”
被郭嘉这么一说,王必的脸色也瞬间严肃起来,他认真地拿起郭嘉抄录的河东政令、军令,虽然这些政令、军令大多都是摘自旁人之口、残缺不全的,但王必慧眼识珠,自然看得出这些政令都是字字珠玑、力重千钧的。
“那奉孝所说的要事是?”
看完了郭嘉带来的这些河东政令、军令,王必心中的轻蔑和偏见已经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郭嘉格外的重视。
郭嘉笑了笑,诚恳说道:
“嘉深夜前来面见长史的要事,就是想要说服长史,与嘉统一意见,共同上书明公,阐明当今雒阳、河东之势!”
“哦,那奉孝以为,河东之势是?”王必想到个中关系的利害,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郭嘉。
“河东之势,犹如潜龙在渊,腾必九天。兖州若与之为友,不过三四年,若与之为敌,则旦夕可攻,切切不能纵敌坐大!”
王必听了郭嘉的话,深吸了一口冷气,顿时也紧张起来。
兖州中有才智之士,他们的看法是趁着朝廷与阎行明争暗斗之际,由曹操率军西向,奉迎天子进入他们的治下,对于王必而言这并不惊奇,毕竟王必本人也是持有这种观点的。
可郭嘉来了雒阳城一趟之后,竟然提出了阎胜于袁,将为兖州大敌的看法,甚至提出了尽早出兵,扑灭这股强敌的建议,王必顿时在心中就紧张了起来。
“此事干系重大,奉孝慎言。河东甲兵之精,你我一路西来,这些日子也能够看到,若是兖州与河东开战,孰胜孰负,仍然难料,最怕的是,两虎相争,为他人所趁啊!”
王必对于郭嘉的建策感到心惊胆战,感觉不能赞同郭嘉的意见,并忧心忡忡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郭嘉却是胸有成竹,他自信地说道:
“河东兵强马壮,嘉也是知道的,但兖州取胜河东,却未必需要胜于‘兵’,我们也可以因利乘便,取胜于‘势’!”
“势?”王必疑惑不解,惊诧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势,敢问长史,此番邺城派来的使者是谁?”
“颍川郭公则!”心存疑虑的王必下意识地回答说道,但随即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郭嘉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他颔首说道:
“那就是了,嘉接下来,就有必要去见一见这位邺城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