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鼓动人心失败,他就要撒出尘土,迷了董黛的眼睛,抢马逃走,可因为马匹距离、自己负伤以及董黛意动的缘故,心存侥幸的李儒迟迟没有冒险。
眼下死在临头,还是要作最后一搏!
于是刀光闪动,尘埃扑面,霎那之间过后,一切戛然而止,复归平静。
当董黛后退揉眼、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躲开致命一击的李儒丢了一条胳膊,挣扎开了几步,可见到发生变故的河东兵卒也冲了上来,乱刀就向李儒身上砍去。
顷刻之间,这几名无名小卒,就将这个跟随西凉军走过兴衰成败的智囊人物,砍了十几刀。
董黛脸上这一刻也收起了冷笑,她干脆利落地上前,将已经面目全非的李儒头颅径直砍了下来,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就又随手丢给了那些举刀的河东兵卒。
“拿去吧,这个头颅,能多换些金子!”
···
李儒死了!
看着面目全非、只能依稀辨认轮廓的头颅,阎行脸色如一潭沉静的湖水,不兴一丝波澜,旁人也看不出他眼下的内心到底是喜还是怒的。
若不是跟在董黛身边的河东兵卒都言之凿凿,确定了李儒的身份,阎行还真的很难相信,狡猾如狐的李儒真的已经死了。
而且还是被董黛伏路杀死的!
带兵离开河东之时,鉴于此次西迎天子,少不得要与原先董卓麾下的杨定、董承打交道,阎行思索过后,决定带上了主动请缨随军的董黛。
杨定是董卓麾下的旧将之一,董承更是董氏的远支疏族,若是与两人私下商谈时,让他们见到了原本必死的董黛,那么就有很大程度可以减少他们的戒心,让他们不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安朝廷入了潼关,东狩的天子大臣地位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但是杨定、董承这些原本牢牢控制着天子的军中诸将,好日子却是已经到头了。
不仅权力易手,交替之际,诸将甚至还隐隐有身死名灭的危险。
之前是有李傕大军紧赶慢赶着,迫不得已下,军中诸将才仓皇东逃,希望踏入河东、弘农的地界,来使得李傕停止追击,或者干脆引来李傕大军与河东、弘农兵马大战,然后他们可以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可是在没了追兵,暂时稍得喘息之后,面对着失去权力乃至失去性命的威胁,阎行也很难想象,杨定、董承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这个时候,如果有了董黛出现,这盘死局也就有了解开的可能性。
人,都有苟活求存之念。当他们看到董氏余虐的董黛还能够笑盈盈地站在他们面前时,心思必定在一瞬间就活络开了。
他阎彦明连董黛这种有百弊而无一利的人物都能够包容得下,还活得有滋有味,那我老杨,老董,为什么就不能够在河东的盘里也分得一杯羹呢。
只要有这样一种念头,哪怕只是微微一动心,那他们绝境求生的动力就衰减了几分,阎行接下来想要接手长安朝廷,控制天子朝臣,也容易得多。
可是现在看来,私自脱离战场、冒险埋伏的董黛,似乎不只是充当安稳人心的工具了。
“为什么杀他?”
阎行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看着跪在帐中待命的董黛,感觉好像在问一桩无关紧要的事情。
“妾以为,为将军计,李儒必杀!”
董黛低着头,温声说道。
“哦,那你说说,为什么我必杀李儒?”
阎行呵然一笑,让董黛继续说下去。
“妾不好诗书,但也曾听过,子路问政,子曰‘必也正名乎!’,以前是不懂,可当看到李儒那一刻起,妾似乎想明白了。”
董黛依旧低着头,好声好气地说道。
阎行听完她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过之后,脸色瞬间也严肃起来。
“听说你不想随琬儿出嫁?”
“是!”
“那你想要如何?”
阎行的声音顿时严厉起来。
“妾想要追随明主,为将军效力,如前汉阴安侯、鸣雌侯故事,酬功封侯,洗刷家声!”
董黛素拜行礼,恭敬说道。
“女子封侯,也只有纵横豪气的高祖皇帝才能够做得出来。慎言!”
阎行虽然训诫了董黛,但却多了几分笑容,他转身将袖中的一块铜牌递给了董黛,口中说道:
“周元善手下正缺人手,你去吧!”
“诺!”
董黛接过了铜牌,再行了一礼,慢慢退出了营帐。
帐外,董黛高挑的身躯站立在火把边上,身影摇曳,握刀的手摩挲着手中的铜牌,上面的隶字的“校事”二字,不禁让她露出了一丝深邃的笑容。
这一次,她又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