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君意克虏复旧疆(下)(1 / 2)

兴平二年春,春风料峭,冰雪消融,桃树开始开花,鸿雁也从南方启程,北返飞来,水中的鱼儿游近水面,蛰伏过冬的各种动物也各自钻出洞穴,回到了绿葱葱的地面。

到了夜里,夜空多有雷声轰鸣,闪电交加,雨水倾洒大地,江河的春汛也来得及时,不少人夜半为响雷惊醒,檐下听雨,无不都翘首以待,期待着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丰年。

而原本光秃秃的草原上,在一场充沛的雨水过后,许多小草又重新冒出了嫩绿,牧民的毡帐从躲避风雪背坡处,纷纷迁徙到了水草丰美的湖泽边上。

束缚在棚圈中的避寒的牲畜也被重新放了出来,来到了冒着绿意的草地上,听着牧民那喜悦的歌声,听着解冻后会叮咚作响的水声,不明所以,自顾自地埋头吃着属于自己的嫩叶。

湖泽边上,一处占地最大的穹顶毡帐中。

正月参加了在美稷举行的单于大会的去卑,如今已经回到了离石,正在和于夫罗、呼厨泉说明正月在美稷单于庭大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于夫罗一直沉默没有说话,呼厨泉也抿着嘴巴听着。

去卑唾液横飞,把自己在大会上,将于夫罗不再追究以往参与攻杀羌渠单于的国人罪过之后,与会的各部豪酋依旧争论不休,顾虑重重,丝毫没有感恩戴德,也暂时没有将于夫罗这个流亡多载的匈奴单于迎回美稷单于庭的打算向于夫罗、呼厨泉说明。

“单于庭已经空置多年,如今单于就在离石,也赦免了那些罪人,那些各部豪酋还敢阻拦我等返回美稷,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呼厨泉听到自己等人在离石等了这么久,结果正月的单于庭大会开完,自己这伙人马还是不被国人接纳,也不能返回美稷,拥护自家的兄长继承单于之位,这让他内心躁动不安,握着自己华丽的刀把恼怒地吼道。

于夫罗闻声瞪了呼厨泉一眼,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虽然凭借在河东西北城邑剽掠而来的粮帛、牲畜,使得自己这支人马在减少减员的情况下,艰难地熬过了刚刚过去的冬天。

但于夫罗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虽然身上裹着厚厚的旃衣羊裘,但从他虚弱的脸色上,依旧可以看出他身上的气血已经衰败的颓象。

或许自家的弟弟如此躁动不安,也是有着对于自己身体状况的考虑吧。

如果这次自己能够成功返回美稷单于庭,继任成为单于,那么自己的弟弟呼厨泉就会担任左贤王,自己时日无多,膝下的儿子都还年幼,呼厨泉将会是为下一任单于的不二人选。

可如果自己不能够在生前重新返回美稷,继任单于宝座,那自己这一支失去了首领的人马,就会陷入到了群龙无首、无所皈依的处境,呼厨泉他们这些人也会离单于之位越来越遥远,渐渐被视为流亡逃窜的杂胡,完全失去了栾提一族血脉的荣耀。

这种处境可能出现吗?

当然可能!

在他们的父亲羌渠单于被弑杀之后,匈奴人就推举出了一位并非栾提血脉的异姓骨都侯继任单于,在那位骨都侯死后,各部那些野心勃勃的豪酋,甚至不再推举单于,名义上以带有栾提血脉的老王执政,实地里各部已经各自为政,不再接受栾提氏的统辖。

就算那些拥兵自立的各部豪酋想要推举一位新的单于,他们也大可不必理会于夫罗这位流亡多年,与他们结有血仇的仇人,而是在带有栾提血脉的众多平庸者挑选一个最没有威胁的单于子弟来继续担任有名无实的单于。

号称“四角”的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号称“六角”的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这些匈奴名王的后裔子弟,已经沦为平庸之人,没有了能够统御部众的实力。

但被那些豪酋推举当上一个有名无实的单于,在单于庭过着醉生梦死的奢靡日子,还是有一些碌碌无为的单于子弟争着抢着愿意去争取尝试的。

当年的大匈奴和汉帝国并立南北,争雄于世,戎士愤怒,甲骑驱驰,汉匈之间的战争更是绵延百年之久,虽然汉室一度中兴,匈奴人也曾有复兴之势,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大匈奴和汉帝国都不约而同,相继走入了末路穷途的处境中。

根据于夫罗在汉地的所见所闻,他能够敏感地察觉到了如今的汉天子,手中的无上权势已经被身边的权臣、各地的州郡长吏瓜分殆尽,沦为了一个维系天下道统人心的空头幌子。

那些拥兵州郡、富可敌国的地方长吏,将会对汉天子的皇位构成致命的威胁。

也正因为如此,于夫罗才急于返回美稷单于庭,想要尽快重登单于之位。

于夫罗已经放弃了借助外援,击败匈奴各部中桀骜不驯的豪酋的念头,甚至于他压抑住了多年来的仇怨,打算宽恕赦免那些犯上作乱、攻杀单于的国人,杀白马、黑牛和他们定下约定,既往不咎,以保障自己能够顺利返回美稷即位。

可惜,于夫罗还是小觑了匈奴中各部豪酋的野心,他们已经不愿意头上再有一个单于束缚着,直接联手将单于从王庭掀翻下来后,就没打算再让于夫罗重新返回单于的位置上。

于夫罗沉默了一阵子,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