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过分倚重外家,从长远看,也不是一件好事。本朝的光武帝中兴,倚重了郭家、阴家等大族,但后面本朝外戚干政带来的恶果,更是给汉室衰败埋下伏笔。
心潮涌动,权衡、妥协的字眼在阎行的脑海之中闪现而过,他的脸色在灯火阑珊之下也显得隐晦不明,矗立许久,半天不见出声,宛如一尊魁伟的石像。
也许。。。
阎行的异状老早就被不远处侍立的婢女发现了,只是能够在太守后室服侍的,又有哪一个是没长点眼色的人呢。
婢女也默不作声,恭恭敬敬地侍立着,只是在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思索开了。
“你,过来。”
那名身着襦裙的婢女正沉思着太守今日的异状,骤然就被一声叫声惊动,她连忙抬头一看,竟然就是她在窃窃思索的太守,正睁大眼睛在看着她。
“府君。。。”
那名婢女心思被当事人打破,只能够略显慌忙地轻提襦裙小步跑过来,她慌张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略显绯红,来到了阎行的面前站定,埋下了螓首,嗫嚅不敢言。
幸好阎行心中思索着要事,却是没有去端详这婢女的容颜,他看着吞吞吐吐的婢女,也不在意,径直问道:
“陆娘子这些日子可曾回来后院居住。”
“自府君行春外出后,陆娘子就不曾回到府中。”
“去了何处?”
“这。。听说是去了城外的救伤营中。”
阎行闻言眉头一时间就皱了起来。
陆娘子就是小鹿,城外的救伤营是战后郡府在城外设置的,用来救护流民中的患病者。阎行原本以为小鹿离开,也多半会去严师的府邸,可没想到小鹿这少女却是去了城外的救伤营中。
自己不在郡府的这一段时间里,依照张蕊的性格,不像是会使伎俩驱逐小鹿的,而小鹿离开太守后院,也没回严师的府邸,而是去了救伤营,显然是在避着自己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阎行纳张蕊为妾,又打算迎娶裴姝,这同时也得给小鹿一个交代,当年的救治之情,还有临行时的依依惜别,阎行不愿辜负,更何况小鹿视严授为师,严授视小鹿如女。
阎行吐出一口浊气,挥手让婢女退下,转身迈步,又回到了堂上,唤来了亲卫,下令备好了马匹准备出城。
然后阎行又换了一身衣甲,扮作一位军中将校,带了一队亲卫,离府策马,沿着街道往城门而来。
城中不久之后就有宵禁,街道上的行人车辆不多,阎行一行人倒也不必害怕招摇过市,泄露了身份,他们又有郡府的通行公文,到了城门处也没有受到阻拦,径直出城,很快就到了救伤营中。
伤病营中推行的是阎行当年在击白波时的那一套野战的救护制度,不仅有医师还有招募来的护工,更有军吏和士卒值守,将士们也知道这一位身份特殊的娘子,阎行当即让士卒带路,很快就找到了小鹿的帐篷来。
小鹿正坐在帐外的篝火旁,旁边有几个同在救伤营的壮妇,阎行看到那熟悉的一袭素襦,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几个救伤营的壮妇人看到突然有军吏走来,慌慌忙忙都站起了身,以为营中出了什么事情,带路的军吏却是大手一挥,立马就让她们跟士卒一齐撤了。
待到周围没了其他人之后,阎行才慢慢走上前,就坐在小鹿的旁边,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随我回去吧。”
阎行轻轻开口,同时伸手握住了小鹿的柔荑,温和柔情地说道。小鹿当被那只略显粗糙、有力的手掌触及时,原本想要缩手,可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离开。
“月儿还是当初的月儿,只是月下的人儿,却不是,也不止了。”
小鹿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看着夜空中的新月,喃喃自语,阎行知道在羌人中也是一夫一妻制,他没有出声,陪着小鹿静坐着看向新月,只是握着的手又握紧了些。
于此同时,在郊外看着这一轮新月的,还有阎琬和董黛两个人。
“今天没打到什么大的猎物,还耽误了进城,若是明日让我大兄知道了,定然又要见责于我了!”
阎琬从新月收回目光,埋怨地看了董黛一眼,抱怨着说道。
董黛轻笑一声,拂了一下垂下来的青丝,却是说道:
“我料定君侯不会怪罪。”
“为何,我大兄对我向来严厉,难道你比我还了解我的兄长?”
“君侯虽然严厉,却也对你宠溺。”
“可这终究不是一件小事!”
阎琬挑挑眉,虽然这个被阎行带回来的据说全家没于战乱的少女,不仅弓马娴熟,而且脾性和和她相投,两人遭遇相似,惺惺相惜,竟也相交甚欢,已经到了姊妹相称的地步,董黛今日的骑术、射术也都让阎琬折服,但在对自家兄长的了解上,阎琬却是不愿逊色于外人,当即和董黛杠上了。
董黛看到阎琬轻嗔,她嘴角也微微勾起。
“不是小事,呵呵,君侯操劳军政,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管理后院的事情,你是君侯之妹,又未出嫁,这后院的事情,还不是你说了算!”
“后院还有张——”
阎琬刚刚张口,董黛已经伸出手指抵住阎琬的红唇,她绽放出诡魅一笑,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语气,低声说道:
“她只是一个妾室,身贱名微,只要君侯的后院一日没有女君,这后院的事情,就当由你这个妹妹的说了算。”
董黛的话,让阎琬眼波流转,半响没有开声。阎琬一愣神的工夫,董黛却是已经起身,开始移步帷幕外,整理马鞍上的弓箭来。
她看了看周围随行的亲卫,笑了笑,又回头向阎琬爽朗笑道:
“大猎物都是要在夜里才能够猎到的,你可有胆量,和我一同去深林猎杀野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