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津、龙门津、夏阳津、蒲坂津、风陵渡、曹阳津、大阳津,这些都是能够从关中、弘农等地,进入到河东郡的河津渡口。
更为棘手的是,哪怕水面宽广的大江被北面南下的歩骑渡过之后,江南之地依旧可以利用水网密集的地利来抵抗从北方南下的敌军,而河东郡一旦被这关中、弘农这两个方面的敌军渡过了大河之后,境内却基本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李傕、郭汜、樊稠、张济,这些人都具备了入侵河东郡的实力,而也是从河东西渡进三辅,再从关中东渡还定河东的阎行,他自己亲身的经历告诉他,一旦这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想要图谋河东的话,不管是通过扎木排、皮筏,还是征集舟楫的方法,都是能够大批运送歩骑进入河东郡的。
这不由得不让阎行心忧。
河东郡自白波起事之后,连年战乱,是阎行亲冒矢石,和将士们在沙场上浴血搏杀,才扫平贼寇、叛党,平定河东的。
而河东大兴屯田、兴修水利,百姓能够安居乐安,百业缓缓复兴的局面,也是阎行和严授、戏志才、郑多、黄颇等文臣宵衣旰食,勤政爱民所营造出来的。
一旦兵祸再起,这苦心经营的基业就又要陷入到了战火之中,而大战过后,不管谁输谁赢,河东这片土地势必会变成一片废墟,百姓再次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杂草丛生,路有饿殍,百业凋零。
这是阎行绝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阎行看到了这滔滔不绝的大河之水后,有此所思,有此所忧。
《国语》言:君忧臣辱,君辱臣死。阎行如今有此忧思,又当众坦言相告,就是有意要让麾下的文武建言献策,各展才思。
麾下的文武,确实也在思索着解忧之策。
很显然,河东虽然有蒲坂、汾阴、皮氏、大阳这样的大城要塞把守河津,但阎行身为一名曾经攻破过河东大河防线的统帅,对河东原本的大河防线的拱卫成效,自然是不抱太大的希望的。
若是还想建言施行王邑郡府那一套老伎俩,加派兵马,分兵把守要地,那无疑是在阎行面前自取其辱,只怕也羞于再领河东郡府的俸禄了。
“毌丘兵史,你可有良策?”
阎行转动目光,环视了各有所思、低头不语的文武官吏,随后才将目光定在了刚刚说出自己心中忧思的毌丘兴。
毌丘兴抬起头,他能够从阎行的目光中,感受到激励的意思,他想了想,又回忆了阎行刚刚眺望河水的目光,想到了阎行除了在河津要道上注目外,还频频瞩目于山上的高大树木,他心中顿时有了想法,当即也迎着阎行激励的目光,壮着胆子说道:
“下吏以为,皮氏有山林大木,若是想要布防大河,可以在此地依托山势,砍伐木材,修建船坞,建造战船,编练一只巡游河津要道的大河舟师!”
毌丘兴此言一出,阎行脸上微微一笑,其余众人却是心中大惊。
阎兴、魏铉等人惊的是,他们这些人都是不习水战、不掌舟师之将,若是歩骑野战还能够统领兵马,可这到了大河之上,掌控战船舟楫,巡视河津,水战击敌之事,他们却是一窍不通了。
而裴潜、卫觊等人惊讶的是,这位野心勃勃的新太守,果然是用意深远,刚才的所思所想,竟然是想要大兴工程、修建战船、编练舟师!
要知道,如今大汉境内,除了荆、扬、益这濒临大江的三州之地,各自拥有一支小规模的舟师外,大河沿岸的州郡,都是没有舟师的,哪怕是原本京都北军五校的长水营,也只是徒有其表,根本就没有编练舟师,都是歩骑编制的士卒。
而大河虽然各河段都有输送之途,大河之上也有河盗,可各州却也都没有去编练舟师,哪怕地大物博的河北冀州之地,也没听说袁本初会耗费钱粮,去建造战船,编练舟师的。
况且在卫觊、裴潜等人看来,修建战船、编练舟师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大量耗费府库财帛、钱粮的事情,河东如今刚刚平定,阎行之前征集民伕,兴建水利之事,就已经有征用民力过度之嫌了,现在还要征调人力物力,来用于修建战船、编练舟师一事上,则无疑是落入残民苛政的序列中了。
但是看到阎行兴致浓烈的样子,卫觊、裴潜等人却是不得不筹措斟酌,思索着如何劝谏。
若是严授和戏志才在此,就好了。
按照严授量入为出、兴农富民的为政风格,阎行这种不顾及民生,大手笔的额外支出,显然第一时间就会被他当场否决,而戏志才则是阎行的心腹智囊,更能够体察阎行的心意,并且很多时候阎行也愿意听从戏志才的意见。
可惜两人皆不在此,而郡府中的众人,还是得有人出面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