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了安邑盐监制盐的详细流程之后,阎行在心中也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能够顺应天时、因地制宜,再结合人的才智,创造出这一套适应安邑当地气候条件、地理环境的制盐方法。
那怕以阎行的眼光看来,这一套方法也是眼下最实用的,而自己能够做到的,就是叮嘱盐官加强这一套流程的管理,以提高解盐的产量和质量。
离开了盐监,太守行春的车骑又浩浩荡荡往猗氏而来。
在接见了猗氏的一众官吏、宣扬劝农桑的重要性之后,阎行推迟了官寺中的宴会,并在当晚就入驻官寺休息。
到了次日,太守的车驾又启程,往解县而来。
不管是猗氏,还是解县,这些都是距离安邑较近的县,沿途所见,臼城、瑕城、桑泉城等地的农事,也都是按照农时进行着,不曾有抛荒的田地存在,目光所及,路旁两边的田地里都是忙于春耕的农夫、佃户。
不过阎行还是看到了除了春耕之外,解县境内的另外一种境况。
那就是淫祠的祭祀。
郡县之中,春日的祭祀,一般都会有郡县的大吏亲自主持,而不在郡县祀典之内,由民间自发形成的祭祀,即是淫祠。
河东乃是大郡,境内祭祀的神袛众多,但在官方的祀典内,只有介庙、后土庙等祭祀,而诸如五部神、三神祠、山神、蚕神,则很多都是民间自发形成的祭祀。
对于淫祠,历朝历代都是大力打击的。远如西门豹废除河伯娶亲的陋习,近如曹操任济南相,废除六百多所淫祠,乃使得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对于这些民间自发的祭祀,阎行也是抱着同一个态度的,那就是要大力打击。因为这些淫祠,一来是耗费了大量的民脂民膏,用来供奉这些虚无缥缈的山川鬼神,二来则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用来作为敛财、蛊惑人心的方式。
百姓迷信这些淫祠供奉的鬼神,不仅会浪费财帛,而且更严重的,还会无辜送了性命。
王符的《潜夫论》中,就谈到了这种淫祠巫祝迷信带来的祸害:“或弃医药,更往事神,故至于死亡,不自知为巫所欺误,乃反恨事巫之晚,此荧惑细民之甚者也。”
阎行原本生长在金城,凉州之地,地接羌胡,自然也是巫风盛行,民众多迷信鬼神,那个时候阎行无力去改变这些现象,但眼下他为任河东,自然是需要出面,大力整治这一方面的乱象。
故而在他见到了试守解县令的郑多之后,他先是勉励了郑多在辖区内劝民农桑做出的业绩,但随后也郑重地告诫他:
如今河东的战乱刚定,民生艰难,那些在战乱之后依旧社火不绝的淫祠,光是供奉就会耗费民间多少衣食财帛,而且那些巫祝不在官寺的管辖之内,却能够通过蛊惑人心,来召集一大批民众作乱,若是与地方的一些豪强、官吏勾结,更是会对刚刚稳定下来的河东局面造成巨大的破坏。
若是不能够及时申明法令,废除淫祠,长此以往下去,这就是败灭政事、自毁基业的恶事。
郑多听完之后,连连颔首,诚惶诚恐,立马应诺接下来一定要在解县辖区之内,禁绝淫祠,打击巫卜、迷信之风。
阎行点点头,看到郑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之后,他又勉励了郑多几句,告诉他对于打击这些淫祠的态度要坚决,力度要大,但对于那些深受境内百姓信仰的神袛,则不妨上报郡府,将它收归到了祀典之中,由郡县统一主持祭祀,避免有心的巫祝、豪强再利用这些鬼神来蛊惑人心、聚敛财货。
与此同时,阎行也让随行的书佐孙资记下此事,他相信祭祀淫祠这种现象绝对不止解县这一县之地才存在,在河东境内的其它县,定然也或多或少存在这些现象。
特别是河东战乱过后,民众丧失亲人、境内有疫病流行的情况下,这种巫卜、淫祠之风更是可能大行其道,甚至会隐隐威胁到了阎行在河东的统治。
故此,这也不是解县一县之地的事情,它更是河东一郡之地的事情,阎行在行春完毕,返回安邑的郡府之后,就要传檄各县,让河东郡境内的各个县的长吏,彻查辖区内的巫卜、淫祠之事,废除无用的淫祠,收捕那些借此聚敛财货、蛊惑人心的巫卜、豪强。
于是,完成了在解县的行春之后,阎行还是秉承了往日行军打仗的那股作风,拒绝了官寺吏员、地方大姓豪强接风洗尘的宴席,只在解县休息一晚之后,就又启程前往皮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