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贾诩已经从阎行的手中接过木盆,将它放在榻下,示意阎行和他同坐,阎行近来和贾诩已经是颇为熟稔,也就没有客气,在贾诩坐下之后,他也相继坐下。
“贾公,你刚刚可曾听闻相国诛杀了周毖、伍琼二公?”
贾诩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其实他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心头吃了一惊,其中伍琼也就算了,乃是袁本初原先一党之人,但是周毖却是和董卓、贾诩一样,乃是凉人,更是董卓昔年军中同袍周慎之子,董卓最初入朝之时,也得到过不少他这位具有同州、故交之宜的朝官的襄助,才慢慢在朝中站稳了脚步。
如今,董卓为了让迁都之事顺利进行,不惜杀了对他进行劝谏的周毖、伍琼,虽然有利于震慑人心,让迁都之事再无阻力,可这样对待故人之子,也未免太让人心寒。
至于,董卓杀周毖、伍琼两人的蹩脚理由,“卓初入朝,二君劝用善士,故卓相从,而诸君至官,举兵相图,此二君卖卓,卓何用相负!”
在贾诩看来,完全就是一时糊涂的愤懑气话,董卓刚刚入朝的时候,根基不稳,自然需要对这些名士多加拉拢,如今将关东州郡的兵事完全赖在周毖、伍琼等人的头上,实在是不明智的想法。
试想一下,就算董卓不给袁家兄弟等党人的爵位官衔,莫非他们就拉不起一支队伍来反叛朝廷不成。
董卓的暴戾性格虽然能够为了实现自己宏愿志向而一时压抑住,但当他发现自己对士大夫、党人笑脸相迎、以礼相待不管用时,隐藏、压抑已久的暴戾脾气终于还是暴露出来,而且比压抑之前还要更加凶厉。
也不知李儒这个号称董卓的智囊为何没有出言劝谏?
想到这里,贾诩又联想到了李儒在自己离京之前,就已经从相国府中转任为弘农王的郎中令,这次弘农王的暴病而亡只怕就是他这个智囊的大手笔了。
而杀了弘农王虽然除了大义上的隐患,但是也引来了朝野的群情舆论汹涌,像李儒这一类的弘农王属下官员,为了平息舆论,自然是罢黜的罢黜、雪藏的雪藏。
李儒只怕也是得先雪藏一段时间了。
想清楚这些朝堂之上的盘根错节,贾诩的脸色波澜不兴,眼光也慢慢从榻上木盆中在烛光下荡漾闪烁的水波转移到了阎行的脸上来。
他苦笑着说道:
“想必相国也是一时气愤之举吧,否则后来也不会又重新表奏杨、黄二公为光禄大夫。”
光禄大夫乃是散官闲职,虽然官衔不低,但是并无实权,比起位极人臣的三公之位而言,自然是大大不如。
这也多半是董卓杀完人之后,又听到了属下的劝谏,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够如此行事,才又恍然悔悟,又重新将杨彪、黄琬留在朝中,杨彪家族世代公卿,在关西士林中的名望,就如同关东的汝南袁氏一般,而黄琬同样也是公卿之家,关东望族,这两个人就算摆,也要将他们摆在朝堂上做个木偶草人,而不让让他们到了朝野之外,脱离自己的视线和控制。
“而且还表奏了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
阎行听到贾诩没有说起后面朝堂的人事任命,又笑着将赵谦和王允的任命说了出来。
这两个人事任命也是颇为耐人寻味。
赵谦乃是益州蜀郡成都人,在迁都长安的情况下,用他为太尉,确实值得寻味。
而王允,则是并州太原人,听说因为和董卓都是边地之人,因此颇为亲近,董卓也对他甚是倚重,将他视为朝堂之中新的心腹大臣。
不过阎行可还知道,王允这位刚直的朝廷大臣不像他如今表现出来的表面亲善一样,尽心为董卓处理朝堂政务。
这个来自并州的朝堂大臣,未来可是会和另外一个并州人吕布联手展开一场朝堂的猎杀反扑。
贾诩听到阎行的话,以为阎行的意思是在说赵谦的人事任命和他在那一夜所说的天下策暗合。他淡淡一笑,对着阎行说道:
“这些事情,还需且观后效,子聪慧,慎勿多言!”
阎行知道贾诩的意思,也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