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只小匣子,色如心伤2(1 / 2)

格雷斯蒂尔一家往运河方向走去了。阿什福德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之前他高高兴兴地让格大夫放心,实际上却被吓得不轻。他努力劝自己相信那鬼影儿不过是光线引起的错觉,可怎么劝都没用。他只好对自己说,那玩意儿还是更像老夫人的疯病又来了。

“真是太烦人了!酊剂似乎已经彻底失效了!好吧,上帝保佑,保佑我不必再喝那玩意儿了。假如那仙子不肯辅佐我,我干脆试试别的法子再召一个来。”

他出了巷子,走进运河边更清明一些的天光里。他看到格雷斯蒂尔一家叫来了刚朵拉,有个人——一位绅士——正扶格小姐上船。他起初以为是个陌生人,再看时发现这人有一头亮闪闪的白发。他快步迎了过去。

刚朵拉离了岸。“多美的姑娘啊!”这位先生说道,双眼闪动着光彩,“舞也跳得特别招人喜欢吧,我猜?”

“跳舞?”阿什福德道,“我不知道。在热那亚的时候,我俩本要参加一场舞会的,可是她闹牙疼,我们就没去。见到您,我可真没想到。我没再召唤您,不料您也肯过来。”

“啊,我可是一直在考虑你那共同施法的提议!我现在觉得那是个绝妙的计划!”

“听您这么说我很高兴,”阿什福德强忍住笑容,“不过您先告诉我,我召您召了好几个礼拜,您为何早不过来呢?”

“啊,这很好解释!”这位先生表示,随后便长篇大论地讲起他一位表哥。他这位表哥又坏又嫉妒他各方面的才华品德,对英格兰所有的魔法师都恨之入骨;是他千方百计歪曲了阿什福德的法术,于是直到昨晚这位先生才得知自己被传唤。故事讲得极其复杂繁琐,阿什福德一个字都不信,不过他觉得还是装作相信比较稳妥,于是鞠了一躬,算是默许了。

“并且为了表示我对你感恩戴德,”这位先生把话收了尾,“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什么都行?”阿什福德把话重复了一遍,目光凌厉,“您这提议——假如我没理解错的话——原则上是种具有约束力的协定。只要我明说要什么,您可就无法回绝了?”

“我也不打算回绝!”

“那么我可以要求大富大贵、称霸天下,或者这一类的东西?”

“完全正确!”这位先生显得兴高采烈。他举起双手,这就要施法。

“可是,这些我都不想要。我缺的主要是信息。上一位跟您打过交道的英格兰魔法师是谁?”

片刻的沉默。

“哦,那些你不会爱听的!”这位先生表示,“我保证你会觉得无聊透顶。来吧!总有点儿什么东西你爱得胜过一切。自己的王国?美丽的伴侣?波琳·鲍格才公主特别讨人喜欢,一眨眼工夫我就能把她带到这儿来!”

阿什福德要开口说话,却又一时语塞。“波琳·鲍格才,您说?我在巴黎见过她一幅画像。”2说罢,他又想起话头,接着道,“不过目前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给我讲讲魔法。我怎样才能把自己变成一头熊,或者一只狐狸?流经无恩国的三条魔法河流分别都叫什么名字?3拉尔夫·斯托克塞认为这三条河左右着英格兰发生的事件,真是这样吗?《鸟之语》里面提过一类咒语是靠调配颜色来完成的,您能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吗?唐卡斯特方阵上的石头代表了什么?”

这位先生双手高扬,假作震惊状:“这么多问题!”他笑了;本打算笑个轻松、快活,可笑出来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勉强。

“那就挑其中一个回答。您想答哪个就答哪个。”

这位先生只是客气地微笑着。

阿什福德盯着他,一脸藏不住的烦气。看来他奉送的不包括知识,只限于物品。“要是我想送自己礼物,我就去店里买了!”他心想,“要是我想见见波琳·鲍格才,我就直接去找她做自我介绍了。这些哪儿还用得着魔法!我究竟该怎么……”他突然有了主意。他发了话:“把您上一次跟英格兰魔法师打交道时取得的收获带给我!”

“什么?”这位先生大吃一惊,“不,你不会想要那玩意儿的。那玩意儿没价值,毫无价值!再考虑考虑!”

听了阿什福德的要求,这位先生明显慌乱起来——虽说阿什福德想不通他为何这般反应。“兴许,”他心想,“之前那位魔法师给了他什么宝贵的东西,他特别不愿出让。没关系。等我见识到那东西是什么、把能学到的学到,我就把那东西还给他。这么办应当能让他看出我的好意了。”

他礼貌地笑笑:“有约束力的协定,我记得您说过吧?无论什么东西,今晚我就要!”

晚上八点钟,他在格家幽暗的餐厅里同他们一起吃晚饭。

格小姐问他拜伦勋爵怎么样了。

“哦!”阿什福德道,“他不打算再回英格兰了。他在哪儿都能写诗。可我这门营生不行,英格兰的魔法,英格兰造——而英格兰本身也是魔法造就的。两者相互依存,你没法把它们分开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您的意思是说,”格小姐眉头微皱,“英格兰人的心智,英格兰的历史,等等这些都是魔法造就的。您这一定是在打比方。”

“不,我是说实在的。举个例子来说,这座城市是以寻常方式建成的……”

“哦!”格大夫笑着插嘴,“这话听着多像魔法师说的啊!一说什么东西是寻常办法造的,他话音里都带着点儿不屑!”

“我可不觉得我有不尊重谁的意思。我向您保证,对寻常办法造的东西,我是怀有无限崇敬的。没有,其实我只想说英格兰的国土边界——其版图形状本身是由魔法决定的。”

格大夫不以为然:“我可不敢这么说。您给我举个例子。”

“没问题。约克郡海边曾经有座挺好的镇子,那里的居民质疑他们的国王约翰·乌斯克格拉斯为何非得收他们的税。那么伟大的魔法师,他们理论道,难道还不是想要多少金子就能凭空变出来的吗?若只是想一想的话,不会有多大关系,可那帮蠢货得寸进尺。他们拒不交税,并与国王的敌人勾结谋反。在打算跟魔法师闹翻之前,最好先想想清楚;若对方是君王,则更不可轻举妄动。而如果对方既是魔法师又是君王,嗬,下场足有百倍的凶险!先是从北方刮来一阵风,吹遍了镇上大街小巷。动物一着风,就衰老、死亡——镇上的猪、鸡鸭、牛羊,就连猫狗都没了命。风吹到镇上,房子就在遭殃的住户眼皮底下化作了废墟。工具损坏,瓶罐破碎,木料弯折、断裂,砖石化作尘埃。教堂里的石像仿佛历久经年,一座座风化磨损,据说最后每尊石像、每一张脸看上去都在狂嗥。海水被风撩起来,化作凶神恶煞的奇异形体。居民相当明智,纷纷跑出了镇子。待跑上高处回头再看,恰好来得及看到镇上余下的东西慢慢被冰冷灰黑的海浪没了顶。”

格大夫微微一笑:“甭管谁当政——辉格、托利、皇帝还是魔法师——百姓不上税,谁都不乐意。这些故事您都打算写进下本儿 书里吗?”

“哦,那是一定的。我可不像那种惜字如金的作家,把要说的话几盎司几盎司地数着往外倒。我对写作的态度是十分开明的。谁乐意付给莫雷先生一个几尼,就会发现我仓库的大门敞开,里面的学识全都卖。我的读者可以四处观看、随意挑选。”

格小姐听完故事,严肃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确实是有挑衅在先,”她说道,“可他那么做仍然属于专制苛政。”